鹿鳴去找了楊守備，楊大人自然沒見到，但楊大人的心腹還是見到的。

  話不說幾句，那心腹就告訴鹿鳴：楊大人仁善，那幾名獵戶也不是真正的凶手，所以，人，不是不能放，但總是得有一些代價的。

  代價，就是鹿家的錢！

  隻是錢，到是好辦。

  鹿鳴鬆出一口氣，自然是給了錢。

  “還是小姐有本事，果然將兄弟們弄出來了！”獵戶們並不知道鹿鳴給了錢，大家都歡喜的擁抱著回來的幾名獵戶。

  隻錢木生若有所思的打量了鹿鳴小姐幾眼，年紀小小的小姐，又能有什麽辦法將來從那些黑心的官員手裏弄出來呢？！

  “今日大家都收拾收拾、休息休息，明日，我們就都各回家去吧！”鹿鳴看看錢木生，在看著其他眾人道，“如今米糧的問題解決了，災民的安置也解決了，城裏已經沒什麽事情了，大家若想留，仍可住在這裏，若是要回去......就回去。我明日是要回了。”

  是的，鹿鳴是真的打算回去了。

  影像裏，雪災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雖然如今也是死了好些人，但並不像影像裏預見的那般死那麽多，也沒有發生易子而食的可怖想象。盡管官府官員之間有傾軋、如今的官府對百姓也可說是在趁火打劫。但是那麽多人活著，就是值得歡喜的事情了。

  但說到底，沒她鹿鳴什麽事了。

  “林掌櫃！”眾人離開的時候，鹿鳴叫住了林誠。

  鹿鳴對林誠屈身行禮，“前段時間鹿鳴言辭不敬林伯伯，還望林伯伯莫記在心！”說罷，鹿鳴從袖兜裏取出一張契，雙手遞給林誠，“伯伯的賣身契早已消了，伯伯是自由身。而另一張，是鹿氏藥鋪的房契，伯伯您潛心製藥，又為我鹿家操持生意多年，這，是你應該得的！”

  林誠愕然的看著手裏的契約，那上麵的主家名字已然換成了林誠。也就是說，他林誠不僅僅是自由身，而且鹿家原本的產業鋪子也歸了他林誠。

  這些年，不是沒想過吞了鹿氏的藥鋪，隻是林誠不是惡毒小人，真做不出來齷齪勾當。

  林誠的眼前漸漸的一片模糊，他啞啞的喊了聲主家，但隻是嘴巴動了動，聲音卻沒出喉嚨。

  鹿鳴則是慢慢的走開了。

  第二日，除了城裏請的幾位仆役留在新居外，鹿鳴和獵戶等人都離開城裏。

  城外，放眼相望，群山如銀蛇遊臥，一片白茫茫。道上積雪依舊是厚厚的，部分已實成了冰。鹿鳴等人早已想到了，他們相互一笑，開始摸出早就準備好的工具，鏟冰清道，回家。

  “哎----呦----，青天上呦----”鹿鳴環顧眾人揮舞工具的樣子，忽的一整衣襟，微微昂頭，一嗓子的唱了起來。

  獵戶等人手裏的動作一遲凝，紛紛側目看鹿鳴小姐，繼而都笑起來，應和著一起扯著嗓子唱，“青天上喂----。”

  “有樂土呦哦----！”

  “有樂土喂哦----！”

  “美酒和快活呦哦---！”

  “美酒和快活------！”

  九象沒有看鹿鳴，但聽著她高亢嘹亮的歌聲和獵戶們的附唱，他的嘴角一直勾勒著笑的弧度。

  快到老鴉村的時候，就不需要再清道了。因為那邊的道路也有人在清理過來，清理那邊道的，是留守的女人、孩子和老人，還有十幾名壯年男子。

  二波人在絲毫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忽然就那麽見到了，一孩子歡喜的尖叫起來，而後是孩子的父親們一丟手裏的工具，躍上那尚未被挖出的厚冰雪......

  ..........

  孩子們在嬉鬧、男人們在喝酒猜拳、女人們盈盈笑著，上著飯菜。飯菜不算精致，但都是熱乎乎的。

  鹿家宅子，好是熱鬧。

  鹿鳴不方便招待，由九象在外代勞招呼獵戶兄弟們。她自己則是在後院跟老阿婆、福婆、海棠、小杏在屋吃飯說話。

  小鹿也在，就躺在福婆的膝頭。

  海棠和小杏叨叨叨叨，你一句我一句的在說城裏發生的事情，說小姐助人的事情，老阿婆摟著鹿鳴福婆抱著小鹿，靜靜的聽。

  聽到人被坍塌的屋子壓死，他們倆老就抹一把眼淚；聽到鹿鳴在大雪仍下的時候還是出門施舍粥米、遇人搶食的危險時，就都捏一把冷汗看鹿鳴；在聽到鹿鳴給一人治病時候，則眼睛都瞪大了看鹿鳴。

  “不是什麽大傷，而且，我也是瞎弄的，那時候人就要死了，我就，死馬當成活馬醫，沒辦法的事情！”鹿鳴一臉無可奈的聳聳肩。她們出來的時候，那個被鹿鳴救治的婦人還在休息，但已無大礙了。

  “你不在，我就天天心裏擔心著！福婆也是，擔心你啊，也擔心九象那小哥！”老阿婆握緊了鹿鳴的手，主家小姐的手這會是暖的，剛回來的時候，那手冰的真是跟冰疙瘩一樣啊，而且手上還多了那麽多的凍瘡，手上皮肉也粗糙了。她的小姐，何時吃過這樣的苦。老阿婆想著，眼淚就又要出來了。

  “奴婢還有沒講的呢。”小杏見老阿婆不聽她說，光在那跟主家說話，忙道，“還有暴民殺人呢！”

  “啥，殺人了？”老阿婆的注意力被成功的吸引了過去。小杏很是滿足的在那繼續說話。

  鹿鳴聽了會兒，就說去看看前頭，然後出來了。走沒一半路，在月亮門處就遇著了朝裏走來的九象。

  二人對視而笑。

  “他們，還在喝？”鹿鳴朝前院看看，那邊尚有喧囂吵鬧聲傳來。

  九象點點頭，眼睛看看鹿鳴身後，“我娘她們也還在說話？”

  鹿鳴也點點頭。

  二人就都同時轉了身，沒走幾步，鹿鳴又轉過身子，叫住了九象，“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單獨去喝一壺吧！”

  紅泥火爐被燒起，暖酒從廚房拿了二壺。鹿鳴和九象窗前對坐。

  鹿鳴覺得，和九象一起是很舒服的事情，九象的話不多，但說的都很有道理，比如第一次是他說，多想，不如做且做好。第二次也是他說，“你就是想的多，做的少！”

  都是一針見血的大實話。

  也不得不承認，因為雙方是在試試交往的基礎上在相處，所以鹿鳴對九象，是有那麽一點不一樣的。遺憾的事，鹿鳴始終在內心無法接受九象的提親。

  一來，九象的提親，不是因為九象喜歡她，而是遵從的福婆的意思。二來，鹿鳴對自己的以後有打算，就不可能這般早的就成親了。

  原本讓九象來，是因為雪災的事情。現在雪災過去了，她也是時候跟九象說說明白了。

  “九象！”鹿鳴遲疑的叫了九象一聲。

  酒水已溫熱，九象正提著壺給鹿鳴倒滿酒，聞眼抬眼看過來，嗯了聲。

  “我不能繼續與你試著處一處了。這幾日處下來，我知道，我沒有喜歡上你！”鹿鳴對上九象的眼睛，遲疑後，終於是坦然的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