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節:忠誠的心
黑色的布鞋跨過門檻時,深藍衣擺跟著在門檻上拂過。
“這便是你說的、找來的好東西------!”曾出現在曹家的鷹勾鼻老嫗端視地上的屍體,淡淡的問著跟在身後的人。
老嫗身後,是一個高大的身影,隻是整個身子連同頭臉都被包裹在鬥篷裏,看不清容貌,隻聽得是沙啞蒼老的男子聲,“是!宿星隕落方位找得他,溺水,將死未死,未死,也將死,是難得的材料!”
“用藥吧!”老嫗舞轉袖子,身體跟著轉過,跨出門檻離開,那高大的身影卻並沒有跟著離去,等恭送了老嫗走遠,他才轉過身來複細細看著將死未死的啞伯,衣袖裏,枯瘦如爪似的手指發白交握,咽喉裏,發出咯咯咯咯令人聽了會毛骨悚然的笑聲來。
......
鹿鳴落水,並無大傷,隻輕微的擦傷,所以回家後的第二天便要去藥院,老阿婆苦苦相勸,都要跪下來了。鹿鳴無奈,隻得依了阿婆,在家待了一天,但她也並非是閑著,而是親自的安排起啞伯的身後事。
啞伯沒有家人子女,如今去了,屍體都找不著,可也不能就這樣算是過去了。鹿鳴和老阿婆合計後,將啞伯的舊衣物都收整了起來,又出銀子找人泥胚出啞伯的人形,等人形處理好,就以衣冠和泥胚下葬。
到了第三天,鹿鳴就不聽老阿婆的苦勸,堅持的進了城,來到藥院。
她要做的事情,實在是沒太多時間能等的。
進到梁福女所在習室的時候,鹿鳴驚訝的發現,這次習室裏竟然並非隻有梁福女一人,張知眉、吳玉、符牡丹、齊淑惠竟然都在。而且幾人都不是在玩鬧喝茶,卻是都認真的看著手裏的書卷。
“鹿鳴......”梁福女高興的站起來,圍抱著鹿鳴的胳膊。張知眉幾人聞聲也都站起了身來,紛紛笑著和鹿鳴打招呼。
“她們都回來了,我們說好了,以後大家要一起好好的讀書,就算考不到白鹿書院,也是想要有一技傍身呢!”梁福女神色驕傲,連著語氣裏都是滿滿的自豪感,“啊呀,你的臉怎麽了,怎麽又傷到了?”梁福女發現鹿鳴又添了新傷痕。
“是啊,你可是最在意你這張臉的啊!”符牡丹道。
“哦,沒什麽,擦的。恩,好!大家一起努力!時間不早了,我得先去聽課了!”鹿鳴撫了下臉上傷口,輕描淡寫的道。此刻她心裏也很高興,若是以前的她,會什麽事情都先拋去,拉著姐妹們先坐下來嘮嘮,比如為什麽好好不嫁人又都回來了?比如這些日子都在家裏做什麽?又比如各種小女孩的打趣。但是這會,她的高興是靜靜的,她也沒辦法留下來說話,取了自己的書,帶著歉意,快步的離開了去。
“什麽啊!”符牡丹扁扁嘴,一副氣惱的模樣,“現在書讀的厲害起來了,怎麽跟那邊的人一個德行了?!”說著看梁福女,“沒見你說的那麽好啊,我看,這一失憶,到是沒以前的鹿鳴好了。”
“是啊,你看她的樣子,明顯的沒想跟我們多待一起啊!急著走那頭去呢!你不是說後來又想起來了麽?我看,和以前就是不一樣。”吳玉也道。
張知眉和齊淑惠對視一眼,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來,沒說話。
梁福女急了,可卻也辨不了,畢竟鹿鳴急來急去,確實是沒有多留下說話的意思,她尷尬的笑著替鹿鳴找理由,“是要開課了嘛,那齊藥婆可是很凶的,鹿鳴要是遲到了,可是不好的!”
這確實也是一個解釋。大家心裏也略接受。
“咱們也好好的努力,莫到時候跟玉靜一樣,給家裏人定給老頭子當繼室了!”符牡丹再道。此話一出,大家都不再作聲,而是開始努力的背著手裏的藥材書籍。
人人都道她們是千金小姐,生下來就是享福的。可並不是人人都知道,她們是失去自由的金絲雀,家裏人養好養大她們,不過是要將她們送到另外一個籠子裏去的。
什麽千金小姐,有將她們當女兒的好父母,才是幸福,不然,縱是金銀無數,也隻不過是父母用來送給別人的禮。
想想,都心酸的。
鹿鳴完全沒有時間來顧及姐妹們的心酸,在齊藥婆這裏聽完課,她就又匆匆離開了。鹿鳴是複回到梁福女這邊,依舊是將她的筆記留下,話去沒有跟姐妹們多說,轉身又走。
她趕著到藥鋪。
“那小哥可將蜂尾蜜可送來了?”一進店鋪,鹿鳴就急著問夥計。
夥計搖搖頭,說不曾送來,又說,“林掌櫃回來了,剛歇.....!”這話沒說完,簾子揭起,一身布衣未換下的林掌櫃人走了出來,對著鹿鳴略一施行,“主家。”
倆人移步小間,等夥計上茶離開,林掌櫃才開始說事。他並沒有將此趟見客戶的經過詳細說來,隻一句結果:定金自是要退還的,並要賠償原來金額的三倍。
“也就是近五十萬兩銀子!”林掌櫃原本交握的手緊了緊,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鹿鳴沒有接話,她微動手指,將家底在心裏盤了盤,最近的進項幾乎沒有,但出項卻巨大,那個救命恩人老婆婆那就要出五萬兩,再加上五十萬兩賠償,錢莊裏的存銀是沒這麽多了。原還想著能富貴過一輩子的,現在看來,富貴不了了啊!鹿鳴想到這裏,笑了起來,人生啊!何其不如意!
見此刻主家小姐還笑的出來,林掌櫃心裏就很是失望。他已經對鹿家的將來沒有任何的期待了。
“銀錢的事情,答應了吧,但得緩緩,現銀沒那麽多,我要變賣一些地和家裏的古董字畫等物,才成。”鹿鳴道。
“您拿主意!”林掌櫃話語鬆垮垮的,人跟著站起來,“主家要是沒什麽事情,我就先歇去了!”
“林伯伯!”鹿鳴起來將林掌櫃喚住,但這一次,叫的不是林掌櫃,而是,林伯伯。
林誠感到意外,他轉身時,意外的神色卻收了起來,對著鹿鳴微微躬身,“不敢,主家還有何吩咐!”
“我想請您幫我調製凝香丸!”鹿鳴說出了她的請求。
......
鹿鳴用筆墨,將凝香丸的配置和所需用到的藥草細節一絲不差的寫下在紙上,然後遞給林誠。
林誠的心裏,原是帶著些輕慢的,但隨著他的視線落在紙上,他的神色漸漸的開始變的認真且凝重起來。到最後,他將紙一折,審視鹿鳴,“主家,這.....何處得之?”
鹿鳴自然沒有提那匣子和書籍的事情,隻說將鹿家上下翻遍想找一找定風丹的秘法,定風丹的秘法沒找到,卻是找到了這樣一個藥方子。
“是我哥哥衣衫裏找到的,發黃的皮子!”鹿鳴故意壓著聲道,“我看了藥方,覺得此凝香丸若是做的出來......。”
“有些難製,但,可以試試!”林誠將折起的紙又打開來,認真的從頭到尾又看了看,點著頭捋著小短須道,“主家的那道工序,照在哪裏?”
作為主家,都會控藏著一道關鍵的工序,以防止配方被竊取。林誠自然也認為,他手裏的方子並不是完整的。
但他猜錯了,鹿鳴給他的,就是完整的方子。
鹿鳴也這般回答他,“這個方子,就是完整的!”
林誠第一次,認真的看著眼前的這位小主家,好一會後,才將紙收起,雙手相交一禮,“我懂了!主家給我寫些時日。”說罷,行禮出了屋去。
走到門外的林誠,眼睛是濕濕的。他微微偏頭,斜眼看看房門,那房裏的女孩,小的時候是叫她伯伯的。
“林伯伯---林伯伯---”她的笑聲,銀鈴一般。
一直到鹿家老爺對他開始提防、開始猜忌.....林誠也就漸漸的不再經常去鹿宅了。如果不是鹿老爺對他有恩情在先,那麽後來的提防和猜忌,也許早就令他離開鹿氏藥鋪了。
到如今,新的主家,竟是將完整的方子給了他!
林誠的手隔著衣衫摸摸放在胸口的紙:是她天真?還是她傻?還是她,真的信任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