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將公主府各處都走了一遍，包括角角落落，她的腦海裏清晰的浮現出來鳳鳴公主生活在這裏的種種情形來。有時候回憶深刻了，也不免落些眼淚。她相信自己就是鳳鳴公主，但對於這個身份的認同感和因為這個身份而對南武的厭惡感什麽的，卻是半分也沒有。

  若是在南武和北疆之間讓鹿鳴選擇，鹿鳴甚至會選擇南武，因為她對自己目前這個鹿家姑娘的身份更有認同感。

  身邊伺候的丫鬟都按照鳳鳴公主的偏好來伺候鹿鳴，平時的餐食口味也是如此，鹿鳴能接受，可有時候也會想另外一些味道，比如鳳鳴公主的口味偏甜，而鹿鳴卻更喜歡鹹鮮的，鳳鳴公主的酒水多甜膩，鹿鳴卻有些喜歡濃烈的口感。

  文貞每天都來，他會帶鹿鳴出去走走，也帶鹿鳴換了裝進了宮殿，他甚至問鹿鳴，“可想見一見我朝皇帝陛下？”鹿鳴搖頭拒絕了，若說她是鳳鳴公主，見生父當是很渴望的事情，但對於如今的鹿鳴來說，那份親情的感覺，是陌生的。她所認同的，隻是鹿家。

  文貞便也沒有為難鹿鳴，隻帶她在宮殿裏走了走，所過之處，便介紹當年鳳鳴公主殿下是如何在這裏玩鬧的雲雲。鹿鳴笑而不接話。

  這般過了有十日，文貞又說要帶鹿鳴去一處好地方。

  文貞說的好地方，是沙漠裏的一處綠洲，四周是滿地的黃沙，唯那綠洲中央是一攤清湖，湖邊長了青草，綠油油的一片連一片，有羽毛潔白嘴巴紅色的長腿鳥站在水間，或扇著翅膀，或二二起舞逗引。

  “如何？”文貞側頭看鹿鳴。

  鹿鳴文靜的點頭笑，“很美！”又問，“你帶我來此做什麽？”

  這個地方，鹿鳴是知道的，是鳳鳴公主和文貞當年一起玩耍的秘密所在，當年的鳳鳴公主每次到這裏，都會提起裙裾，蹬掉靴子，撒歡的衝向水間。

  隻是鹿鳴沒有將腦海裏的記憶表達出來。

  鹿鳴的問題，讓文貞的眼眸略略想得失落，他此刻的腦海裏亦然也是鳳鳴公主的一顰一笑，她咯咯咯咯的笑聲，清泉似的。

  文貞尤記得鳳鳴和他頭並頭躺在這裏，他聽鳳鳴說，她想去南武。

  “文貞哥哥，我想去南武看看，我們北疆王城，建在黃土地上，北接沙漠，所以，一年到頭，天，是黃色的；地，是黃色的；風，是黃色的；雨，是黃色的；屋子，是黃色的；水，是黃色的……就連人們的心情，也是黃色的----或充滿了狂暴、或充滿了熱情，或充滿了沉悶。

  唯一的綠色，隻有距離王城甚遠的水源地，但水源地，大多都是很危險的。因為我們西北這幾國家，最需要的就是水源，因此，每年為了搶奪水源地而突然發起的戰爭，數不勝數，料之難料。

  我們北疆的王城，似現在這樣溫暖有雨的春秋很短，唯炎夏和寒冬很漫長。但是冬天，隻是淩厲的錐風，並無我渴望的白雪飄落。

  而我聽幾個南武國宮婢說起過，她們說，南武國，天，是藍色，就和藍色錦緞一樣，天空中還有潔白的雲朵，有著各色各樣的形態；

  她們說，南武國，地是綠色的，有著融融的小草，春時它們從地裏鑽出來，若人躺上去，有微微紮的感覺，不疼，隻是有些癢，草叢裏會有各色的生命忙碌著；

  她們說南武國，水也是藍色的，水裏還有遊魚，紅的，黃的，白裏帶了斑紋的，各色各樣，若在水裏種下蓮，夏天的時候，就會有蓮花開放，一朵一朵，潔白的，粉紅的，依著圓若盤的、層層田田相蓋的綠色蓮葉。到秋天的時候，蕩了小舟，姑娘舟裏采蓮子，童子水下摸肥魚，歌聲連連，景色美不勝收。

  她們說南武國，分有四季，各季節裏有各色各樣的花和葉，春天有白色或紫色的玉蘭，夏天有白色或粉色的蓮花，秋天霜染楓葉紅，冬天雪落傲梅香。

  她們說南武的姑娘，都穿漂亮的裙子，如花，如蝶，翩然如仙。她們都梳漂亮的發髻，九鬟迎仙、近香淩雲、驚鵠回鶻。

  文貞哥哥，我好想去南武啊，你帶我去好不好？”

  回憶，令得文貞的心酸澀無比。他別過頭去揉了下眼，再看鹿鳴隻是站在遠地，對清湖並沒有多少歡喜，便心頭一沉，轉了身朝馬匹處走，聲音也悶悶的，“走了！”

  這次文貞沒有送鹿鳴到公主府，而是半道就離開了去。

  而在第二天大早，文貞就過來了，還帶來了鹿鳴心心念念的招魂術秘籍。

  “我隻有一個要求。”文貞沒有立刻將書遞給鹿鳴，而是提出了他的要求。

  “請說！”

  “你需在這裏招魂！若能成，你得幫我招一次鳳鳴殿下的魂！”文貞一字一頓的說到，神色無比的嚴肅認真。

  鹿鳴沒有遲疑，點頭答應下來，文貞這才將書籍給到鹿鳴，並道，“有什麽需要準備的，讓人來找我即可！”

  鹿鳴謝過，當即就坐下翻開書看。這書封普通陳舊、卻被北疆皇室收藏在密室的秘籍，文字並不晦澀難懂。但裏頭的記載卻好不精妙。鹿鳴沉浸在書籍裏，連文貞何時離開去都不知道，當天，鹿鳴通宵達旦，未曾歇息。接著幾日，除了實在受不住小憩和吃飯外，鹿鳴都沒有離開公主府。

  如此這般對招魂術的研讀，又消耗了約五日。

  第六日，鹿鳴好好的歇睡了一天。

  第七日大早她便讓人帶了口信給文貞，說她準備好了，需要文貞幫忙準備招魂術所需之物。所需的東西，鹿鳴例成了一份清單。

  “好！”文貞將清單收下，等公主府來人離開，他叫人進來，“上一壺酒！”頓了一下，又補了句，“烈酒！”

  這一日，文貞喝了好幾壺酒，卻並沒有如願以償的醉倒。

  當日，文貞將鹿鳴行招魂所需的東西都準備好，送到了公主府。

  “我會在外麵等候，護你周全！”文貞將一包袱的東西親手遞給鹿鳴，並沉沉的道。

  鹿鳴一笑，道了聲謝謝，拿過東西轉身進到後院去了。

  《大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