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四章 預謀靖王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667
  柳埠成功爆破,第一時間,已有部分山上下來的洪流分到了西邊。

  部隊民夫齊上陣,挑石擔土,將被炸開的缺口的東南部漸漸堵上,流向寂磬城的山洪越來越少。

  與此同時,沽淐港搶修海堤也初見成效,湧進平原的海水量遽減,寂磬城東部洪水水位已不見增加。

  靖王已從乾京打通了雙城間的通信,並派白旗鞍率先回防寂磬。

  嘎子村整個被水淹沒了,因此也不用顧忌太多,隻管著按照計劃在東西向填土。

  隨著堤壩漸漸抬高,海洪被引導著向西流去,最終與山洪在柳埠北會合,一發向更西的鹿猩山壁撞去,再折而向南,湧進咽羅河。

  常餘立了大功,被風風光光送回寂磬,因為城內積水還未退盡,一切以救災為重,遊雲叫常餘先休息幾日,等災情平複,便要在王府設宴賜賞。

  常餘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辭別了二重天,回到西城高處的客棧,見著秦簪父女,簡要說了一下治水情況,吃了碗熱麵條,倒頭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拍他額頭,睜眼一看,常晏天漂亮的臉蛋正懸在自己視線上方。

  常餘乍醒還在迷瞪,嘴裏也不知道想要問什麽,常晏天一手食指豎在自己嘴前,另一手柔滑的指尖已經按住了常餘的嘴唇。

  常餘但覺一股沁香直透重樓,嘴巴上柔糯糯好不舒服,心神飄飄蕩快要飛離軀殼了。

  正在發癡,叢載天俯到枕邊,附耳輕語道:“因然要見你,別出聲,跟我們走一趟。”

  常餘覺還沒醒徹底,給二重天架著,騰雲駕霧一般向西跑去,一翻上牆,一翻出城,徑向城外瀉洪道奔去。

  此時淫雨已注,但鹿猩山仍不斷地往平原上吹風,小風涼颼颼的,吹在身上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絲毫不像是盛夏天裏應有的溫度。

  激流還未見到,先聽到了沉沉的濤聲,濤聲還未聽真切,先是一股水腥味鑽到鼻孔中。

  前邊洪濤滾滾,一半是出自常餘的功勞,岸邊巨石嶙峋,也不知是古來已有,還是給催天毀地的洪水從山上衝下來的。

  一處大岩石上站著三人,離近了看,白衣者是王因然,身邊一位中年女性不識得,另一個中年女性瞧著有些眼熟。

  常餘有些起床氣:“你半夜三更把我叫醒,又叫到這鬼地方來,想幹什麽呀?”

  王因然白了常餘一眼,不屑道:“你受那廝的小恩小惠才不到一年,便已經養成公子哥的嬌慣脾性了?”

  常餘回懟道:“我忙活了這好些天,好不容易撈著個好覺睡,你每天吃飽喝足的卻來說我?”

  王因然氣呼呼道:“你怎麽知道我吃飽喝足沒事做的,就你會治水,就你會解救黎民百姓是吧?”

  一旁玄空天鬱瑪夔低聲喝止:“都少說兩句,先辦正事,要吵架回去找沒人地方吵去!”

  常餘看著鬱瑪夔的凶相不敢再廢話了,不過好奇心難掩。“這二位是?”

  王因然介紹:“這是我大師姐夔姑,這是我二師姐善姑!”

  常餘猛然想了起來:“對對對,善姑,就是你……在……在那個穀裏放了我和王因然。哎,你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沉善天白了常餘一眼,沒說話。

  王因然道:“夜裏喊你來,是叫你看一樣東西的。”

  “什麽東西?”

  王因然朝岩石下邊一指。

  接著薄雲投下來微弱的月光,常餘看到石頭底下有一坨白花花的物件,被卡在石縫中,邊上較緩的水流衝不動它。

  定睛觀瞧,像個死人,又像有匹馬。“騎兵的屍體?”

  王因然搖了搖頭:“你再仔細看看。”

  常餘幹脆趴到石頭上,把頭低下去仔細打量,未久,嚇得一骨碌爬起身來。

  “人馬?”

  “是英招!”

  “真的是英招!”常餘大驚失色。

  王因然問道:“這兩天你在王府辦事,有沒有聽到關於高犁文兵敗何人的消息?”

  常餘搖搖頭:“我雖然參辦瀉洪事務,但軍事機密我根本沒權利知道,僅能接觸到一些皮毛,不過就是‘轉進乾京’‘駐城堅守’一類的大麵上的消息。”

  王因然看了看沉善天,後者開口。“自洪災開始之後,我一直在城外關注,被大水衝下來的英招,已經不止一隻了!”

  常餘急問:“那有多少隻?”

  “至少五百!”

  “五百!”常餘給了沉善天兩隻特大號眼睛。

  王因然道:“這隻是衝到寂磬周邊的,據逃難來的百姓說,英招妖軍至少有十萬!”

  “十萬!”常餘把特大號眼睛轉送給了王因然。

  夔姑道:“道聽途說,做不得準,不過有一條怕是肯定了。”

  “什麽?”

  “高犁文那廝是敗給了這妖物!”

  王因然冷笑一聲:“連上鍾玄,這是第二次了,看來他命中犯煞星,我們得抓緊了,別叫一個不小心,仇人先給妖物幹掉了!”

  犯煞星?

  常餘在腦中搜索觀星時對靖王的預測。

  “亢龍有悔”“明槍暗箭”“滔天巨浪”“百折千回”。

  待想起卦裏“滔天巨浪”之時,眼前滾滾濁流映目,耳中隆隆水聲震耳,嚇得他一激靈。

  常晏天時刻關注著常餘,見他一哆嗦,急忙詢問:“你怎麽了?”

  常餘有氣無力說道:“我好像……很早就測到了他會有這一水劫。”

  王因然絲毫不意外:“以你的本事,這不是小菜一碟麽,今晚叫你來真正目的,是要你觀天測運,看看我們什麽時候下手最好!”

  常餘胸口好似有兩股氣擰在一起,一股濁氣應和著王因然的話,覺得非將靖王置於死地不可,而另一股清氣卻捉摸不透,似乎隱隱預示著靖王不能死。兩股氣在膻中龍虎相爭,攪得常餘好不難受。

  “喂,你怎麽了?真是不舒服麽?”

  待聽到聲音,常餘意識到王因然正在對自己說話。他搖了搖頭,扯謊道:“沒什麽,可能是覺沒睡夠吧。”

  “你最快什麽時候能出結果?”

  常餘看了看天:“那也得等這雲散盡了呀!”

  王因然穩了穩燥氣,道:“你這邊盡管著和王府保持聯絡,沒事多去走動,我這邊計劃已定,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

  常餘有些萎縮:“真的要……開始了麽?”

  王因然眼神一凜,放射出淩厲的威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是答應過要助我複仇的!”

  常餘被她盯得矮了半截,胸口那股清氣暫時被壓製了下去。“好好好,就按你說的辦。”

  王因然神色轉緩:“事成之後別無相報,就把叢載天和常晏天送給你,你想拿她們當護衛就當護衛,相當侍女就當侍女,想一起娶了我就去討杯喜酒,總之不讓你吃了虧!”

  “使不得!使不得!”常餘擺手擺得手腕都要斷了。

  叢載天沉著臉沒有說話,看不出是對王因然不滿意還是對常餘不滿意。

  常晏天火爆子脾氣竄上來了:“怎麽,可是瞧不起我姐妹二人?是我們倆比不上你那秦簪竹聲?”

  常餘轉向常晏天鞠躬哈腰地解釋,常晏天完全不聽他話。

  “自打在那峽穀中我便和你說過了,百越女子一心如一,我既把心掏給了你,你若是不要,我就自己剜她出來去喂狗!”

  好個烈女子,這是要出人命呀!

  常餘左右為難,一邊是心愛的又得罪不起的秦簪,一邊是要死死活活的常晏天,哪邊掂量不好都要出問題。從前還不覺得,真個花開兩枝不是什麽省心事,況且,後邊還候著一個傷心委屈的竹聲,另有一個捉摸不透的叢載天。

  常餘焦頭爛額,沒辦法,火燒眉毛先顧眼前,他拿出了在司天監老師們身上學到的特有的技能——和稀泥,好歹先把常晏天穩住。

  “你別死死活活的,我啥也沒說不是,這樣吧,因然大事在身,你我都當以大事為重,待成功之後,咱們再說這事行不?”

  常晏天還是不肯。

  鬱瑪夔看這樣鬧下去不是個事,發話道:“秋兒當以大事為重,事成後自有茵兒和一眾師姐為你做主!”

  她又看向叢載天。

  叢載天低下頭來:“但聽師姐安排!”

  這一折騰,直到黎明前常餘方回到客棧,好歹暫時脫離了二重天,他在客棧外徘徊,心中甜一陣苦一陣。

  齊人之福誰不想有,二重天英姿颯爽、樣貌清秀,給了誰誰不願意。

  不過自己心裏先有了秦簪,竹聲更是割舍不得,秦簪連竹聲都融不進感情,怎能容得二重天強勢地插足。

  可若真得回絕二重天,叢載天倒還好說話,常晏天那暴脾氣真有可能做出傻事,回頭這一筆賬還不得記到自己頭上?

  正在苦惱,為他解決一角煩惱又增添一絲憂愁的人出現了。

  竹聲迎麵碰上了常餘,二人均是一驚。

  “哥哥……你……怎麽起這麽早?”

  這是這些天來竹聲對常餘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常餘抓住機會想和竹聲修複關係。“我睡得早,就起得早了,你怎麽也起這麽早,要出門去?”

  竹聲低頭不看常餘:“客棧的早飯不好吃,我去早市上買些回來。”

  “真是辛苦你了!我這也沒事,陪你一起去吧。”

  竹聲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你再睡會去吧!”

  “走吧,哪裏還睡得著!” 常餘說了句違心話,硬賴著竹聲同行。

  竹聲無奈,隻得叫常餘跟在身邊。

  一路走,常餘有的沒的找話說,竹聲嗯嗯啊啊地簡單回答,仍是冷冰冰的態度,回程路上,常餘再憋不住,一把拉住竹聲。“你還生我氣呀?”

  竹聲不語。

  “我那話……那不是為著哄秦簪麽!”

  仍是不語。

  “我是想要娶你們兩個的,等我開導好她,你耐心等一等好麽?”

  竹聲抬起頭來,兩隻淚眼晶瑩閃爍。

  常餘以為她原諒了自己,張開懷抱想抱竹聲。

  竹聲一把推開常餘,語帶哽咽。“我已和簪姐姐說了,等大水退去,我就回鶴阪城霧岸聽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