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老家探親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736
  莊稼人自給自足,因此見得多是銅錢、銀角或是十兩以下的銀錠,五十兩以上的大銀錠幾乎沒見過,更甭提銀票了。

  麵對一家人對銀票的質疑,常餘拍著胸脯保證。

  “那還假的了,這張綠花紅線的是二百兩銀票,這張藍花黑線的是一百兩。”他借花獻佛,把王因然資助北上的川資統統劃歸“鍾玄朋友”的名下。

  家人盯著花花綠綠的銀票一片寂靜。

  老娘突然發了急,站起身來擰著常餘耳朵訓斥。

  “娘說你怎麽好端端突然跑回來了,腦袋還剃得和個摸雞賊似的,你不好好在鍾玄學習,倒和瓦窯幫鬼混做起土匪來了?”

  常餘哎呦呦叫疼,大嫂張氏連忙勸下來。

  “兄弟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可別真是給瓦窯幫拉入夥了?那夥人可不是你能應付得了的!”

  常餘捂著耳朵委屈道:“什麽瓦窯磚窯幫,我聽都沒聽說過,上哪兒去入夥!”

  老娘罵道:“不是入了瓦窯幫,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你爹你哥地裏扒拉十年也掙不了這麽多!”

  常富聽著不是味兒,也不知道老娘是責怪兄弟來錢不正,還是責怪自己賺錢不行,究竟桌上這錢幹淨不幹淨,得好好問問兄弟。

  他畢竟時常到鄉裏縣裏走小買賣,還算拿得住事,穩了穩神對常餘解釋。

  “這瓦窯幫以前好像是什麽什麽五幫十幾派的綠林道上的強人,聽說都是些亡命之徒,也就是風傳,倒也沒幹過什麽侵擾百姓的事!”

  “可就在半年前,這夥人突然變了性當了土匪,不分官商窮富,隻要碰著就搶,後來更是挨村挨鎮收取保護費,不交的就拉出去暴揍,卻也不叫死人,隻把人打得斷胳膊斷腿,也有打傻了的。”

  “官府嘴上說是要管,但那些土匪背地裏上了不少‘貢’,而且萬一動兵來了損兵折將不值當,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鬧出人命,官家是肯定不來的!”

  “咱家還交了十兩保護費呢,你哥這半山的竹子,你嫂子這滿園子鮮花算是白折騰了,可不交就得挨打呀!”

  “聽說這夥子強盜之所以變了性情全是因為幫裏去了一夥妖精,據說這些妖豔個個嫵媚,整宿整宿地敲骨吸髓,將這夥人全都魘住了,那叫個言聽計從說一不二!”

  “現在左近村子一提起瓦窯幫,沒一個不皺眉頭的。兄弟你給哥哥說實話,你這錢到底是什麽來路?”

  常餘張著大嘴聽完故事,連忙又把自己發達的原因重申一遍。

  “我都說了呀,我是在鍾玄遇到了貴人,有貴人相助,不僅有點錢了,城裏還有套院子呢,鍾玄在幾百裏之外呢,總不會和這什麽幫的有瓜葛吧?”

  常富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張口一個貴人閉口一個貴人,那你倒是說說,這貴人姓甚名誰?”

  “我的哥呀,說了你能認識麽?”

  “你不說那就是心裏有鬼!”

  常餘被追問得無可奈之何:“好好好,我說還不行麽,貴人姓高名犁文。”

  常富歪著眼睛思索:“高犁文?沒聽說過嘛,他是做什麽生意的?”

  常餘回了個白眼:“人家不是做生意的,人家是皇親國戚!”

  “呀!”張氏一驚一乍,“呀呀!”

  常富瞪著自己婆姨:“你咋啦?”

  張氏卻問常餘:“你這貴人,不會是莫子茶先生評書裏說的寧王高文吧?”

  常餘揩了揩汗:“人家是堂堂靖王爺,先皇黃龍大帝的三太子!”

  他本想炫一炫,誰知這一句話聽得全家更炸了窩。

  張氏咋呼道:“媽呀,靖王不是朝廷的反賊麽,你怎麽敢勾結他?”

  常富拍了張氏一巴掌:“你個女人家的小點聲,叫人聽去了還了得,要不要命了?”

  老娘直接給嚇出了老淚,老父親隻擰著個眉吧嗒吧嗒抽旱煙,不住嘴地歎氣。

  常餘一看這架勢是要鬧事,別好心送財,卻送個麻煩。他腦筋一轉,突然大笑起來。

  “哎呦哎呦看看你們,這都是怎麽了,我就開個玩笑,你們至於麽?”

  老娘一擰身從枕頭底下抽出雞毛撣子:“這銀票你今天要是沒個正經說法,老娘……老娘就把你這不孝子棒打出門!”

  常餘撥開竹棍,死皮賴臉地蹭到母親身邊,又是捶背又是揉肩。

  “娘,兒子發財了您不應該高興麽,怎麽和我欠了人家錢似的,實話告訴您吧,你兒子學藝已成,靠著一身本事走南闖北,掙下的這份產業!”

  常富不信:“你?學業大成?你有什麽本事這麽值錢,又是銀票又是房產的?”

  常餘神秘兮兮地掏出黃金十分儀,輕輕擱到桌上。燭光映照下,登時滿堂生彩,引來全家人豔羨的目光和陰陽怪氣的呼吸聲。

  “這是什麽寶貝?”常富眼睛都直了。

  “純金做的麽?”張氏還算識貨。

  常餘擺出一副老練的樣子:“各位看官請上眼。”

  他極其熟練地將十分儀展大了三倍,又引來一片驚讚聲音。

  老娘輕輕摸了摸十分儀,生怕一用力把這些細棍棍弄壞,舌頭也不知道該怎麽捋順了,隻問道:“這東西……這擺設是你做的?”

  常餘下巴差點掉下來:“娘,我去的是司天監,不是司空衙門,學什麽金工造器啊,你想想司天監是幹嘛的?”

  老娘道:“你信裏不說是看星星的麽?”

  “那叫觀星,占星術,預測天命走向的。”

  張氏腦子轉得快,立刻接上話:“我明白我明白,兄弟你是算命先生!”

  常餘皺了皺眉想反駁,可一尋思,好像也隻有這個說法最容易使家人接受了,於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真的呀!”張氏一聽興奮了起來,卻突然羞紅了臉,一聲也不吭,隻在桌子底下狠狠捅了常富幾下。

  常富夫妻兩個成親好幾年了,可膝下一直沒有子女,他當然知道妻子想求兄弟測什麽,可在爹娘麵前也抹不開麵子,忙撥拉開妻子的手,小聲囑咐等一等,嘴裏卻問了另一個關心的問題。

  “你要真有這本事,咋不測測咱家什麽時候發財呢?”

  “早測過了,哥你命中不生財!”

  看著常富失望的眼神,常餘補充道:“不過你有‘金星’相伴,”他拍了拍桌上的一百兩銀票,“有你兄弟我在,咱家一輩子不愁吃不愁喝,再不用苦巴巴貓在地裏刨食了!”

  家人好歹消除了對這銀票來路的擔憂,轉而歡喜起來。

  常富小兩口拿著兩張銀票對著燭光看了又看,老爹也笑眯了眼,不住提醒:“離遠點,離遠點,小心燎了!”

  老娘一把將常富手中的二百兩銀票奪了回去。

  “這張你們別動,這是準備給你弟弟辦婚事的,還要給我大孫子置辦東西,你們兩個也抓點緊,都老大不小的了還叫娘操心,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懂不懂?”

  常富傻笑著撓頭,張氏紅著臉背過身去。

  老娘繼續叮囑:“你們那張也省著點花,你弟弟大江南北地跑不容易,別糟蹋嘍,要叫我知道你又去賭,小心狗腿!”

  張氏扭回身來把銀票揣到懷中:“娘您放心,他要敢再賭,不用您動手,我先打斷了他腿!”

  轉而又問常餘:“話都說到這兒了,兄弟,你可有相好的姑娘了?要是還沒有,井子村雲妞媽來問過好幾次了。”

  常餘心頭一酸,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不願回答。

  一家人親熱了半天,正題都還沒說,他硬扭了話頭,說道:“先不提這事,我這次回家一來是看望爹娘兄嫂,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勸勸爹娘。”

  老父磕了磕煙鬥:“還有啥事情比你的終身大事重要?人家舟生的娃都會叫爹了,等京裏給你安排妥當了,趕緊回來把婚結了!”

  “先別說這事行麽!兒子觀天時……”

  他突然害怕說大凶日的事情把家人驚嚇到,又怕他們壓根不信,幹脆換了個理由。

  “……觀測到……那個……爹今年有個不大不小的災,要是不避一避,估計要嚴重!”

  “啥,你爹我身子骨硬朗著呢,能有啥事?”

  “爹您不能這樣講,災厄這東西莫名其妙就到了,避一避也不缺什麽,就當大哥大嫂代我陪你們出遊一趟,出去散散心不好麽?”

  常富驚道:“怎麽我們也要避?”

  常餘道:“我後邊還有件極要緊的事情去處理,沒辦法陪爹娘,大哥暫且把事情放一放,我回來再給你帶張銀票。”

  老娘斬釘截鐵道:“你弟弟從小不說瞎話,你帶回來的銀子滿大寧走都夠了,我說了算,替你爹避一避,年前老王頭好好地說沒就沒了,之前是齊嬸子,說不定有什麽邪祟呢!”

  常富問道:“那我們往哪個方向走,有地方麽?”

  “剛脊城。”

  “哪兒?”

  “百越!王都剛脊城!”

  “那不都出國了?”常富連連擺手,“幾千裏路呢,沒個四五個月別想走過去,就算過去了人家叫咱進去麽!”

  “我雇套牛車,你們慢慢過去不用著急。”常餘掏出王因然留給他的黃玉蟈蟈,“這是百越貴人留下的信物,拿著這個到百越找城門衛,他們會接待你們的。”

  常餘等不及家裏人收拾細軟,隻匆匆住了兩日便離家北上。熟悉的山嶺江水一道道在背後消失,他心中不住祈禱。

  但願凶災不會蔓延到這片安詳的土地。

  同時緊緊攥著拳頭。

  天降特技於我,必當努力為蒼生趨吉避凶。

  行出半程,眼看著就要出山,天卻不早了,前邊正好是座村落,要是錯過這個宿頭,估計得半夜才能再有人家,便打馬下道向村中走去。

  說也奇怪,他一路詢問村人哪裏有住宿的地方,村民一個個用警惕的眼神瞅著他,非但不回答,反而躲著走。

  終於有個老奶奶冷不下心腸,偷偷對他講:“孩子快走,這裏不能留!”

  還未等常餘反應過來,耳畔響起一記清脆的鞭聲,老奶奶應聲而倒,匐在地上不住**。

  常餘連忙跳下馬來查探,見老人背上的衣服已給抽開了花,皮肉綻裂,鮮血洇了滿背,再抬頭看時,坡上站著三名穿著暴露的妖豔女子。

  內中一個手握長鞭的吊睛女子嬌滴滴道:“公子既然來了,可不能就這麽走了,來陪姐姐們玩上一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