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堤上行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0      字數:2469
  大江東去,百舸順逆。江岸銀杏如金,老鴉棲枝聒噪。沙堤南側稻田橙黃,阡陌間偶有農家勞作,堤上小道行人稀疏,這時隻有前二後一三騎朝東趕路。

  “奴家就死死賴著你們,你們別想甩脫奴家,你們到哪裏奴家就跟到哪裏去!”雲非雪嬌滴滴撒賴,胯下驢子“嗯啊”著呼應了她一聲。

  繆成端坐馬上理也不理,左手牽著長繩,繩子另一頭拴著齊駿。齊駿也乘一騎,形倦神疲,麵榮憔悴。

  繆成下山趕赴東南濱海打探巨骨蛇魚的消息,為的是取舌魚頂珠為高荃還魂。他半路上已經得知靖王在木鱉城舉旗靖逆的消息,然而身負求藥重托,無法立刻回職相助,隻一門心思繼續南行。

  不久渡過椒江,這天貪路錯過了宿頭,便鑽進一座林子內過夜。半夜聽到林外吵鬧,似要鬧出人命,這才跳下樹來救下齊駿。當得知眼前人就是血洗遴甄坊的元凶後,繆成二話不說立刻將齊駿製住,準備改道向東,到東海城將齊駿交給遊氏雙雄,請他們派人押解齊駿走海路北上木鱉城。

  齊駿似乎認命了,一路上沉默寡言沒精打采,吃照吃喝照喝睡照睡,不過難掩滿臉失意的神色。

  煉貞坊這個雲非雪絕非善類,自打繆成搶走齊駿後,她明知道打不過繆成,便緊緊尾隨著二人,一陣子用淫詞穢語不斷挑逗,一陣子又汙言穢語企圖激怒繆成,若非礙著她是個女子,繆成早就下狠手了,可每當他想要回追點翻她時,雲非雪滑得像泥鰍一樣,早早地便逃開了,繆成又怕齊駿趁機跑掉,左右不敢離他太遠,雲非雪就像塊狗皮膏藥撕不去甩不掉,後來繆成也懶得理她,任她胡攪蠻纏,自己安全押送齊駿要緊。

  雲非雪不知從哪裏弄來一頭黑驢,這畜牲奔跑速度雖比不上馬兒,但是耐力了得,數次繆成策馬狂奔已把她遠遠甩開,可馬兒奔久力疲,慢慢放下速度,黑驢不久便嘚吧著蹄子小跑追了上來。這畜牲不僅耐跑,而且“善解人意”,每當雲非雪騷擾繆成無果時,黑驢便嗯啊嗯啊答應兩句,算是給雲非雪個麵子。

  繆成走,雲非雪就走。繆成停,雲非雪就停。繆成解手,她就側在一旁抻著脖子偷瞄。繆成氣惱之極,趕她又趕不遠,尿又不敢尿,隻好憋著泡子策馬狂奔一陣,待把雲非雪和黑驢甩遠了才敢痛快放水。過不了一會兒,黑驢嘚嘚嘚又追上前來,繆成急急忙紮好褲子。至於齊駿如何解手,繆成可管不了那麽多。

  雲非雪白天就這麽死皮賴臉地纏著繆成,不過到了夜裏住店時,雲非雪怕繆成點翻自己,不知躲到何處去了。起初繆成趁夜帶齊駿上路,可這豔女子不知從何處又追了出來,無奈之下,幹脆老老實實睡覺。

  今日出客棧上路後不久,黑驢便又追了上來,跟在後邊不遠,驢主人嘴裏亂七八糟地開了早課,無外乎那些說了不知多少次的濫辭。

  “齊駿真是奴家的漢子,奴家真是他的婆娘,奴家都說了五百遍了,你這俊俏大俠怎麽就不信奴家呢,你行行好放了他吧,奴家家裏三個娃娃還等著爸爸呢!”

  “哎我說你這癩子是不是有龍陽之癖呀?幹嘛死皮賴臉拽著我家漢子不放?你就算是龍陽,我家男人也沒有斷袖之好,他便是死也不會從你這條大淫棍的!”

  “呦,不說話呀,莫非是大俠看上奴家啦?若真看上就直說嘛,沒必要拿奴家的可心人要挾奴家嘛,大俠要怎樣,奴家依著大俠就是了!”

  “大俠可有心上人啊?”

  “大俠不會沒碰過女人吧?”

  “大俠你多長?”

  繆成煩透了這個無恥的女人,回身怒目瞪視,眼光似一道閃電直劈雲非雪。

  雲非雪嚇得一哆嗦,嘴巴登時啞了,可她哪是饒人的主,嘴裏剛消停了片刻便又故態複萌。

  繆成剛才回瞪雲非雪時,眼角餘光趕巧掃到身後遠處有個人鬼鬼祟祟的,他立刻留了神。

  “你若能安靜片刻,我便回答你一個問題。”繆成回頭對雲非雪說話,借機往後掃了一眼。

  遠處那人衣著普通,肩挑一隻魚簍,步伐一看便是練家子。繆成猜想他是否是雲非雪的幫手。

  “好呀好呀,奴家沉默一百個數,大俠回答奴家一個問題。”雲非雪雖然嬉皮笑臉,但仍未敢接近繆成,唯恐他使計誑了自己。

  繆成再次回頭道:“隻許問正經問題,否則別想叫我再理你!”

  雲非雪果然閉嘴,笑盈盈瞅著繆成背影,一百數過,她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肯跟我說話了?”

  繆成借同雲非雪說話的機會再次回頭瞟去,見後邊那漢子慢慢落後,路旁稻田裏接替走出一個農夫,身形步伐仍是江湖路數。“你究竟是齊駿什麽人?”

  “呦,怎麽問起奴家來了,明明是你要回答奴家的問題不是,不行不行,你若不答,奴家也不答。”

  農夫眼神瞅向稻田的豐色,似乎毫不關心前路的三騎,可腳步未曾減緩。

  “你雖然言語輕浮,但我觀查你的眼神純澈,說明你骨子裏並非放浪形骸之人!”

  繆成本是為和她套話進而觀察身後,這一句顯然是誑她,沒想到歪打正著,這句話輕輕地刺到了雲非雪內心深處的軟點,她不由得輕聲一歎,轉口道:“齊駿是奴家的心上人,那天惹急了奴家才教訓他的,又不想真要了他命,你為何要綁走他,可是他哪裏得罪過你?”

  繆成一提韁繩,坐騎小跑起來,雲非雪急忙催黑驢跟上,後邊用雙腳走路的農夫漸漸落後。

  “他並沒有得罪我!”繆成的重音落在“我”字上。

  雲非雪貌似沒聽明白繆成的意思:“那你幹嘛抓他?”

  “他得罪了我家主人。”

  “你這麽厲害居然還有主人管,那你家主人是誰?”

  “無可奉告!”

  一直沉默的齊駿突然開口:“他家主人叫做高犁文,堂堂皇室貴胄,拜你煉貞坊所賜,我把他女人睡了。”

  齊駿幾次三番地詢問繆成為何綁他。繆成本以為他裝傻,後來發現他是真不知道其中要害,便在夜宿時將穎王與尹菩軒的私密關係告訴他。

  齊駿功力雖然沒了,但腦子沒傻,一連串的遭遇讓他突然醒悟。

  在那個不堪回首之夜,那花園的水邊聞到的香氣與地牢中女子的香氣一般無二。自己發泄**之時殘存一絲清明,後來從雲非雪口中得知地牢同難的女子叫做尹菩軒,繆成這般一講,終於明白為何自己被囚穎王府,又為何被穎王護衛所擒。

  然而齊駿毫無赴罪的忐忑,畢竟現在的自己已成了一個廢物,要殺要剮隨穎王的便。不過心底卻飽含著對尹菩軒深深的歉意,他一直在想著如何逃走,縱使天涯海角也要尋到尹菩軒,哪怕一輩子當牛做馬,也要救贖自己犯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