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劉心梅進了廚房。

  一會兒，那屋頂的煙囪裏，便飄出了嫋嫋炊煙。

  孟庭堯到家之後，也沒有閑著。

  他先去卸了馬車，將帶回來的東西都搬進屋子，該拿去廚房的，全部搬進廚房，該給家裏人帶回來的東西，也都一一歸置好。

  他其實挺有孝心的；

  即便是護國公府已經認他這個嫡長子，但他卻始終記著孟庭堯的身份，這次回來，也給老宅那邊帶了不少的年節禮品。

  合著岑十七讓帶的東西一起；

  他整理出來。

  去院子裏找了一隻背簍，全部裝上後，跟劉心梅說了一句，便背著東西，朝著老宅去了。

  孟家老宅，這個時候也在做年夜飯。

  年景不好的時候，百姓們的日子就不好過。

  但，再不好過，過年的時候，總是也能吃上一頓好的。

  今兒的孟家，也是準備了許多吃食的。

  比如去鎮上買的豬肉；

  又比如，家裏養著的雞鴨；

  都各殺了一隻，準備紅燒。

  孟家的幾個兒子，媳婦，和孫子輩兒的人，全部都回來了。

  齊聚一堂；

  清河風俗，稱為“團年”。

  孟庭堯到的時候，孩子們早都拿著炮仗出去玩兒了，女人們在廚房忙活著晚上的年夜飯，而男人們，則是在堂屋，跟孟家老爺子談論著這一年的收入家常等等。

  孟家人聽到孟庭堯的聲音；

  都愣了一下，隨後才迎出來。

  孟延年雖然以前不怎麽和三房來往，但自從孟庭堯失蹤後，他也挺擔心的。

  眼下瞧著孟庭堯回來，自然欣喜。

  喊著煙袋，直朝裏招呼，“庭堯回來了啊，還帶了這麽多的東西，來，快進屋，快進屋，屋裏暖和。”

  說著，幫忙將東西從孟庭堯背上接下來，感受過觸感後，微微蹙眉，“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還拿來這老多東西做什麽，我們啥都不缺，你們自己留著就是了。”

  “阿爺，這些東西啊，隻有一部分是我的，另外一部分是庭舟的媳婦十七讓我幫著她給你帶回來的，眼下她懷著孕，不方便走山路，所以就不能回來跟大家團年了，她說，請阿爺你們一定要見諒。”

  孟延年聞言，點點頭。

  誇讚道，“庭舟媳婦，是個懂事的孩子啊，進屋，先進屋。”

  孟庭堯被招呼著進了堂屋；

  孟家大兒子孟金山，二兒子孟銀山，小兒子孟木山都在裏頭坐著。

  孟金山因為認回了親生兒子，蕭思源也在生活上給了他們很大的幫助，眼下，孟家四兄弟裏，也就是大房的日子最好過了。

  二伯孟銀山之前在鎮上開了個百貨店，但因為太過黑心，被岑十七給收拾了之後，他對三房的態度，就一直不行。

  如今看著孟庭堯光鮮亮麗的回來了，那心頭更是如同被貓抓一般的難受。

  小叔倒也客氣的，直招呼孟庭堯往炕上坐，“坐炕上吧，暖和，庭堯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今兒晌午我走你家門口過，都還沒見著你。”

  “我也剛到家，想著先把東西給送過來。”孟庭堯一一跟他們打了招呼，坐在了炕邊上。

  孟家老太太梁月荷也在廚房忙著，聽到孟延年說話的聲音，這才丟了正在切肉的菜刀，跑了出來。

  看到孟庭堯沒事；

  還給她帶了那麽多的年節物品過來；

  她也沒說什麽，隻是四周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意料之中的人，才淡淡的問道，“你娘她，和庭舟他們過年也不回來麽？”

  語氣裏，帶著些失落。

  孟許氏自從嫁進孟家之後，幾十年的日子裏，從未再孟家老宅過過年。

  她原是想著，今年跟孟許氏的關係緩和了許多；

  興許，今年孟許氏會帶著她的媳婦回來過年吧。

  可，眼下卻沒有見到人。

  一家子沒能團圓，梁月荷的心頭，還是有點不是滋味兒的。

  孟庭堯聞言，眸色沉了下去，開口道，“阿奶，我娘她，已經去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把她送回來葬在孟家祖墳地裏的。”

  “什麽！”

  屋內的眾人，都驚呆了。

  大過年的，誰也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

  孟庭堯又說了一次，“我娘她，已經去了，遺骨現在還在回來的路上，等著過年後，我再把她請回來。”

  “這……”

  梁月荷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試問，人世間還有什麽事情，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令人難以接受的。

  想著想著；

  一貫強勢的梁月荷，突然掉了眼淚，嘴巴裏念叨著：“這個苦命的孩子，真的是苦了一輩子，好好的，她怎麽說走就走呢。”

  “我娘她，遇到一些意外。”孟庭堯把具體的事情都隱瞞了。

  反正這麽多年，孟家也不知道他們家三房的事情，那便讓他們一直不知道吧；

  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

  未必是好事。

  “這好好的，咋就遇到意外了。”梁月荷抹了一把眼淚。

  原本該是高高興興的團圓飯；

  因為這個消息，孟家的氣氛，就變得緊張起來。

  連一貫貪小便宜的老二婆娘向桂花和幺兒媳婦陳秋菊，明明垂涎孟庭堯帶來的年貨禮物，卻也根本不敢上前。

  隻得偷偷的打量著堂屋的情況。

  善良的大伯娘苗冬梅，也跟著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在大伯父孟金山的安撫下，一邊抹淚，一邊感歎，“不是說好人會有好報嘛，為什麽三弟妹那樣的好人，卻要遭受這樣的不測呢。”

  孟庭堯看著大家都難過，心頭也跟著不好受；

  苦笑了一下，“哎，大過年的，不說這些了。我這次回來給各房都帶了年節禮物的，還有十七，她也代表二弟給大家都準備了禮物，現在特意給送過來，晚些時候，阿奶你給大家分一分吧，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他轉身要走。

  孟延年張了張口，想要挽留；

  但是梁月荷卻比他還先開口，“庭堯啊，你這剛回來，家裏啥也沒有，要不，你就在這邊吃飯吧？”

  其實她是真心挽留他的；

  但是，又怕引起孟庭堯的誤會，這才找了借口。

  孟庭堯頓了頓，沒有說話。

  梁月荷繼續開口道，“哎，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娘和你們兄弟倆啊，許氏嫁進我們孟家這麽多年，她卻從來沒有在我們家吃過年夜飯，你們兄弟也是，如今，許氏走了，很多事情也無法挽回，但是，你跟庭舟還在，留下吃飯吧，一家人，就該在一起的。”

  梁月荷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當年所做的事情，她一心的以為，孟庭堯孟庭舟兄弟倆，是兒子的孩子。

  也是她的親孫子。

  如今經曆這麽多事，她也看開了。

  想要彌補；

  想要挽回；

  但是孟許氏已經去了，沒有機會了；

  可，活著的人；

  應該把握住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