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僵持多久，大雨漸逝，忽轉小雨，混著陰涼的夏風，雨聲淅淅，兩人卻冷寂無聲。

  最終，季陌川先軟下聲來。

  “蘇小姐，雪兒為了你已經絕了食，她一向脾氣倔強，無人能奈住。”

  蘇小落臉色微微一變。

  叮鈴鈴——

  電話聲音刺破雨幕，打破了一堂尷尬。

  林淵向前，“雪兒小姐電話。”

  季陌川接起，十分薄涼的眸子恢複了七分溫暖。

  “喂。”他嗓音暗啞。

  “爸爸，聽說你去找蘇姐姐了是嗎？”

  清脆的聲音響起，開了免提，聲音透過沉寂的空氣，軟糯香甜，“姐姐要來了嗎？雪兒好想姐姐啊。”

  “你想也沒辦法，她不願來當家教。”

  誰都沒想到，季陌川說話如此直截了當，對麵瞬間禁聲。

  男人仿佛渾然不知，細雨蒸汽氤氳，騰騰雨幕將他整個人暈染的朦朧神秘，亦真亦幻，不染半分汙濁。

  風霜傲骨，冷淡如冬，不近人情。

  這。。。這男人，居然絲毫不顧小不點感受。

  過了好久，細碎的聲音才稀稀疏疏的傳來，伴隨著電流聲，淒涼縹緲。

  “我從小就沒有人陪，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原本以為姐姐喜歡我的，願意與我一起。。。。。。”

  心，被戳了一下，連著發絲都痛了。

  “雪兒，你。。。你別聽他瞎說，他是騙你的。”蘇小落下意識的解釋。

  “那意思就是，蘇姐姐願意來做我的家教嗎？”電話那旁，一掃之前陰霾，就連語氣都倏然明媚了起來。

  “額。。。”

  悄然抬眸，淅淅瀝瀝的雨簾之間，那男人一身黑色西裝，襯著漫天烏雲，壓抑而又寂寒。

  威逼利誘，先是斷她生計，如今又讓小不點軟聲相求。

  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薄唇勾起，明眸看著眼前那張不近人情的臉，笑的有幾分淒涼，“是，現在我是你的家教了，你以後可要乖乖吃飯哦。”

  “嗯啊，雪兒一定。。。”

  眸光犀利，沉寂許久的心猛的跳動，男人身形一頓，沒等對麵說完，就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遞給了林淵。

  不知為何，剛才那個眼神，仿佛透過皮肉，看進他的心底，波瀾不驚的湖麵波濤湧動，難受異常。

  隻消一刻，他恢複了之前那般冷漠。

  “那就簽合同吧。”

  雨聲漸逝，他手裏多了厚厚一疊的文件，粗略瞄了一眼，約莫有幾十頁。

  果然，他早就算準了自己，鬥不過他。

  蘇小落垂眸，伸手奪了過來，合同上麵無非就是一些豪門家族繁瑣的條條框框，不能無故曠工，不能私相授受，諸如此類。

  她隻看了第一頁，便沒了耐心，接過筆來，大手一揮，蘇小落三個字寫得灑脫好看。

  一式兩份，合約生成。

  季陌川深色的眸恢複了幾分暖色，緋色的嘴唇難得勾起，他傾身鑽進車內，暗灰色的玻璃折射著那張神雕刻般完美的側臉。

  “希望蘇小姐盡快收拾行李，不要浪費時間。”那抹暗啞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

  “收拾什麽行李？”

  她心口一窒，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第十三頁五十六條。”

  玻璃窗緩緩升起，隻留下滿堂的冷寂，男人慵懶的坐在車內，修長的雙腿交織，拿起筆記本開始辦公。

  認真的模樣，奪了幾分雨後彩虹的繽紛。

  她翻開合同，眸光定格在了第十三頁五十六條。

  家教期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必須入住季家，直至合約結束。

  文件最末，違約金五千萬的字樣刺痛眼球。

  這個男人！

  啪的一聲，大門摔得震天響。

  季陌川側目，薄唇勾笑。

  她的行李並不是很多，隻是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便背著包上了車子。

  直到許久之後，才恍然醒悟，那天她上的是一輛賊車，是一輛被某人吃的死死的，沒有回頭路的賊車。

  ——

  果然，蘇小落去了季家之後，季雪兒就開始乖乖吃飯了，就連抑鬱許久的小臉都明豔了起來。

  外界嘴裏的小霸王，卻溫順的緊，一連三日來，乖巧可愛，她著實省了很多力。

  更令人欣喜的是，自那天季陌川將她送回來，便再也沒見到他的身影，這樣也好，免得整日看見，徒生一肚子怒火。

  深夏難免疲倦，軟塌剛躺了一會，就懶懶入了眠，再睜眼，已是紅霞漫天，夕陽漸逝之刻。

  傭人們來來往往，忙碌異常，她疑惑地扭過頭來，卻被身後的那一雙似水鹿眸嚇了一跳。

  季雪兒肉嘟嘟的小手支撐著軟糯的腦袋，麵若桃花，眼若含星，她靠的極近，近到鼻尖縈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奶香味。

  “這些傭人來回忙碌著幹嘛呢？”她剛剛醒來，嗓音帶著股慵懶的暗啞。

  “姐姐不知道嗎？”季雪兒晃著小腦袋，好看的杏眼閃爍著一抹精光，“季陌川要回來了。”

  季陌川。。。。。。

  倏然，那張冰冷無情，但又精致絕倫的臉闖進腦海，擠走了殘餘不多的困意。

  腦袋愈發清醒，她攏了攏身上的薄紗，眸底閃過一絲的慌亂。

  那個男人，自私，不負責任，而卻常常把她吃的死死的。

  “姐姐，你怕什麽？”

  季雪兒毛茸茸的小腦袋湊向前來，稚嫩的臉蛋被晚霞映的紅彤彤的，她遞上來一杯果汁，滿眸的謔笑。

  “我。。。我哪有怕。”

  她被眼前的小不點看的喉嚨發幹，眼神閃躲的接過果汁，一飲而盡，完全忽視了麵前小糯米團子眸子裏滿溢的促狹和得意。

  季雪兒捧著空了個果汁杯，嘴角噙著一抹魔鬼般的笑意。

  成功了！

  天邊的晚霞漸淡，飲下飲料才過了半刻，腦袋便越發混沌，朦朧的意識蔓延全身，宛若密密麻麻的網團團包圍。

  她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渾身的鮮血被煮沸騰了一般，在血管裏四處衝撞。

  天旋地轉，意識也漸漸模糊……

  “雪兒。。。”

  季雪兒的嘴角勾起一抹孩子特有的天真弧度，但卻含著得逞後的欣喜和雀躍。

  她擺了擺手，傭人向前，駕著蘇小落回了房間。

  傭人從門外匆匆跑來，附在季雪兒的耳邊小聲嘀咕。

  “雪兒小姐，季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