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霽說要親自回洛書山。

  還有七日，他便會發作，屆時若仍未尋得解蠱之法，我又豈能放任他不管。

  “我也去。”

  他說洛書山不接待女客，我隻好扮上男裝。

  策馬半日的路程，洛書派位於洛山山頂，建築巍峨，雲霧繚繞，置身其中真有幾分仙境之意。我仿佛有些能理解左霽那世外超然的心態了。從小在這樣明淨的環境裏熏陶，果然非是山下俗人可比。

  洛山又稱洛書山，洛書派又稱洛派，二者早已融為一體，提及其中任何一者，人們便會迅速聯想到另一者。

  上山之路崎嶇難當，若非摸得門路，普通人很容易迷失在半山腰。就算高手，攀上峰頂，也很難找到洛派入口。

  左霽牽著我，在一個不起眼的草窟中摸了一會兒，眼前忽然出現一條地道。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因為爬山冒出的汗水，玩笑道：“哥哥就這樣不忌諱密道機關被我知道了？”

  他拉著我沿著石階下去，裏麵昏暗，待適應後，發現還是有些光亮的，是從兩旁石壁上鑲嵌的一種玉石發出來的。密道裏十分寬敞。

  聞言，他隻是笑笑，“外麵的機括會隨著所布的陣法每觸發一次，便自行移換位置，以小嫣的智商，怕是找不到的。”

  “哼！”竟然打趣我。

  “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見我生氣，他溫聲道。

  倒也是，知道了他們的陣法規律，必然會被外頭心懷不軌的人威脅。

  通道有些長，還有許多岔路，左霽帶著我左拐右拐走了有一刻鍾。

  忽然前麵傳來低低的獸吼，石壁都跟著震動回音，聽起來壓抑而凶殘。我嚇了一大跳，被他握著的手不由一緊，“這是、什麽聲？”

  “啊，抱歉，走錯了。”他隻是無謂地一笑，拉著我折身往回。

  “走錯？”

  “太久沒回來了，想不到機關又變化了。”

  “那剛才，那是什麽？”

  “可能是石牢裏鎮壓的凶獸。”

  我對洛書派的了解不多，隻知道他們門派有文成者，有修煉仙法者。文者就是左霽這一類文弱睿智之人，修法者也必須是自小具有天賦大能者，所成功法造詣可比擬世間任何高手。以前隻當做傳聞來聽聽，這一趟卻讓我有了更深的認識。

  左霽說那種凶獸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若是有人有幸尋到這密道，也很難躲過四大凶獸的蹂躪。

  “是什麽樣的獸類？”猛獸嗎，我能想到的隻有獅子、老虎、狼這類凶殘的。倘若闖進來的是個高手，即使四頭也很難攔得住對方吧。

  “小嫣想見見麽？”他一笑，歪頭看著我。

  “不、還是算了。”

  沒走多久，終於來到出口。上了幾個石階，來到外麵，眼前的景致開闊，殿宇清聖。

  跟左霽穿過一條長長的索道，才真正到達洛派門外。

  “你們這裏、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麽？”我看著空空蕩蕩的殿門。

  他嘴角噙著笑，抬手在虛空中畫了個圈，然後又在圈中勾了幾筆看不懂是什麽的符號，眼前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屏障，逐漸打開一個缺口。

  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那什麽……禁製、靈氣護罩？

  見他如入無人之境，帶著我在回廊裏穿梭，最後終於停在一個殿門前。

  我抬頭”三個大字。

  這家夥，回來不先去拜見師父，直接來這裏查書麽？

  庭院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古樹，周邊圍著石台，茂密的枝葉間開著一簇一簇的白花。我似乎沒見過這種樹，不由地上前去看。每一朵白花是由小粒的白色細蕊攢成，走近才聞到些淡淡的馨香，很是怡神。

  有一塊石台上刻著些字，似乎是對這樹的簡介。

  “凹凸，喜陽，五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我還從沒聽過這種樹名，還真是奇特。

  “它被我們奉為仙樹，在此處已有七百餘年，結的果子，可解百毒。”左霽跟過來，解釋道。

  “那、對蠱毒也有效嗎？”

  他輕笑，“你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沒再逗留，跟著他轉身進了藏書閣。

  藏書閣麵積非常大，比我見過的宮中的書庫還要大上幾倍，不虧是網羅天下書卷。數十名白衣弟子分別坐在布局在不同位置的桌案前，盤腿而坐認真翻閱，案頭堆滿了書卷。有的人是竹簡，有的人是紙書，一間房內仿佛糅合了不同的時代。

  早聽聞左霽說過，他們這裏藏書來源廣泛，各個朝代、各個國家，所以不僅書的材質不同，文字也不一，有些弟子不認識的古字，還要借助翻譯資料，因而查起來更加緩慢。

  “你們幹嘛不統一翻譯謄抄，以便後人翻閱？”

  “這裏的書都是原本，原作所蘊含的時空能量，可是謄抄本無法比及的。”

  我聽不懂他這些玄而又玄的話，隻覺得不方便。

  書架旁的一名弟子看到他，露出驚喜，拱手作揖，“師兄，你回來了。”

  他點點頭，走過去，“可有查到眉目？”

  那名弟子頹敗地搖搖頭。

  左霽從書架上抽了幾本藍色封皮的書遞給我，“你先在這裏等我，我去拜見師父師叔。”

  “這位是？”那弟子問道。

  “是我剛相認的弟弟，與我一同中了蠱。”左霽攬過我的肩笑吟吟介紹道。

  “啊？那蠱不是雌雄成對的……”

  “你懂什麽！”左霽抬起扇子敲了下他的腦袋，“帶她去看些基礎的蠱書。”

  “是。師叔早算到了師兄今日回來，果不其然。”弟子笑著揉揉腦袋，然後對我道，“小公子這邊請。”

  在一處空桌旁坐下，其他人聽到響動後都隻是淡淡抬眼看了一下，繼續埋頭手中的事情。這寡淡的性情，果然和左霽是如出一轍。

  那名弟子還端了壺茶水過來，“招待不周，還請小公子見諒。”

  “有勞了。”我禮貌拱手。

  他放下給我挑的幾本書，便自行去忙了。“有事可隨時喚我，我叫虞溪。”

  “多謝小師長。”

  他噗呲一笑，“不必如此見外，看你我年齡差不多，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看他心無城府的模樣，我低頭笑笑。翻開左霽塞給我的書，《陰陽經》。

  裏麵講的主要是天地萬物，負陰抱陽，陰陽和合，倘若失衡會如何，以及如何調衡。看起來跟我們身中的蠱毒一點兒關係也沒。

  我又翻閱了幾本虞溪找來的《基礎蠱術知識》、《蠱毒入門》、《基本解蠱方式》。看完那些簡單的養蠱常識、蠱蟲操縱法，讓我生了些旁的想法。蠱術的學習對學者自身沒有什麽條件要求，雖然費時費心，一旦學成，終生受用。

  以前我是依仗相府、依仗延舟哥哥，但真的單憑自己，我怕是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

  蠱術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雖然書上畫的那些蟲子十分惡心，相比武功什麽的，難以頂尖，而且學了也一樣免不了被人暗算，縱蠱，這應當是最便捷的路了。

  書上也提及，一不小心可能會被蠱蟲反噬之類，必須有有經驗者帶領。

  思索間，我暗自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