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雙親
作者:知神語沐      更新:2020-10-23 12:26      字數:2231
  “夫人!夫人!”安春緊緊扶著我一起跪坐到地上,“香珊!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荊王冷著臉,過來要抱我去床上,我死死抓著衣襟不讓他碰。

  最後是衛涯進來,將我抱到床上。

  由於情緒波動,腹中胎兒要提早一個月降臨。

  一時間小院裏鬧騰非常。產婆、大夫,接生、開藥。

  婢女們進進出出不停地更換熱水。

  那時候我的頭腦裏隻剩下一陣陣的疼痛,要撕裂一般的疼痛。

  難產,胎兒怎麽也出不來。

  “保孩子,一定要保住延舟哥哥的孩子。”我拉著床邊的安春,汗水涔涔,唇色蒼白,幾乎快要沒有力氣。

  安春握著我的手一副比我還焦慮的模樣,皺著秀眉,“沒事的,夫人一定會沒事的。”

  門外,荊王卻冷著臉對產婆道:“保大!她若是活不了,本王摘了你們的腦袋!”

  生產過程直持續了六個時辰,最後,還是得益於劉婆婆的一味助產湯藥,胎兒才算得以順利落地,我欣慰地想要看孩子一眼,卻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再睡醒已過了一日,安春端了一碗鮮魚湯過來喂我。

  “孩子……孩子呢?”

  “夫人放心,寶寶很好。”安春叫奶娘將寶寶抱過來,皺皺小小的一團,緊閉著雙眼熟睡著,我伸手輕輕摸他的小臉蛋兒,通透得連血管都能看見,仿佛一戳就會破。

  “是個小公子,夫人。”安春道。

  我終於露出笑意。

  “因為早產,保暖工作要做得極為嚴密,好在現在是盛夏,隻要照顧得細致入微,大夫說,基本沒什麽大問題。”

  奶娘將寶寶抱下去,恰恰在門口遇上左霽,他瞧了一眼孩子,然後走進來,含笑望著我,“一塊心頭大石,落地了?”

  我撐著身子半坐起,接過魚湯一口氣飲盡。心情再度陷入沉淖。

  “延舟哥哥……真的死了?”

  “說不準。”他收起折扇。

  “可以告訴我,你的目的了嗎?”

  “等過幾日,你身子調理好些……”

  我打斷他:“有什麽區別?還有什麽更嚴重的打擊,我不能承受麽?”

  他靜默了一下。

  “春兒,幫我弄點吃的吧。”

  “是。”

  待安春退去,房中隻剩下我和他,“現在可以說了?”

  他清潤的眸子望住我,“我為什麽幫你,對嗎?”歎口氣,他仿佛陷入回憶,“因為,你是我的親妹妹。”

  左霽是我爹年少遊曆鳳若國時所留,那時他與一位侍女情投意合,許諾功成名就後娶她。卻在後來入仕,聽從家族安排娶了門當戶對的我娘。

  侍女發現自己有了身孕,艱難地獨自撫養孩子,一邊打探我爹的消息。等左霽三歲那年,她帶他千裏迢迢來到千川,卻終究沒等尋到我爹,病逝於途中。

  年幼的左霽,吃盡了孤苦無依、饑寒交迫的苦,所幸後來被洛書山的一位師叔撿回。左霽這名字,也是他後來的師傅取的。

  我從來也沒聽爹娘言談間提及過類似的事情,一時間難以置信。

  可是看他的模樣,也不似說謊。

  “你……你恨我爹嗎?”我看著他流露出些許哀涼的眸色,猶豫著問道。

  他很快收斂了情緒,搖頭,“那時候太過年幼,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我對他沒有恨,隻是也難以親近。”

  我不知道還說什麽,安慰他,還是慶賀相認?我爹……他知道自己有個兒子流落在外嗎?

  “放心,我暫時沒打算去打擾你們一家子平靜的生活。”他語氣輕快悠然,好似隻是講了一個別人的故事。

  我想起之前的除夕宮宴,他說自己“孤家寡人”,如今才能體會,這幾個字裏所含的淒涼。

  “我雖然是你名義上的妹妹,實際與你卻沒什麽情分,你能這樣幫我,綺嫣感激。”

  我想起身向他行禮,被他扶住。

  “客套的話就免了。”他低眸瞧著我淺笑,“其實有你這樣個妹妹,為兄心內歡喜。好歹,不再是孤家寡人。這個世間,還有著與我有所關聯之人。”

  與左霽的感情,因這一場剖白,迅速升溫。

  有個兄長的感覺真是很不一樣,尤其,還是一個疼愛照料自己的兄長。

  我感念他真的將我當作妹妹來照顧,會逗著寶寶:“來,叫舅舅。”

  邊城始終沒有延舟哥哥的新消息,我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一塊。

  左霽總喜歡帶一些新鮮玩意兒來逗我。

  “要是……要是他真的出了什麽意外……”

  我不敢往下想,眼淚劈劈啪啪地往下掉,寶寶出世就沒了爹……我再也沒有延舟哥哥……

  他拾起枕邊的帕子給我擦淚,看著他溫瀾又淡然的模樣,我越發抑製不住哭得洶湧。

  這與延舟哥哥相似的溫柔、清淺,不同的是,他總帶著幾分慵懶,好似沒有任何事值得緊迫。

  心無塵埃,才能這般從容吧。

  我羨慕他的境界,又心係延舟哥哥的安危,越來越不自覺地,在他麵前暴露脆弱的一麵。

  “我已經著人去查。很可能,他還活著。”

  “真的?你說真的?”我激動地抓著他的衣袖。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按住我的手,“你都得接受。”

  直到,幾日後收到延舟哥哥的“遺物”。樓央負著重傷被送回京,將一隻染滿血汙的哨子交給我。

  是我還給他的那隻銀哨子,是他說可以隨意調動他的十名影衛的銀哨子。

  我第一次吹響,在夏日的深夜裏,趕來的隻有三人。

  鳳岑、隗行、和另一名叫江涼的影衛。

  除了鳳岑,其他兩人都受了傷,還有兩名重傷的暗衛,在休養,無法前來。

  他說他們受了埋伏,被毒霧包圍、高手伏擊,死了兩人,還有三名影衛同珩王一樣下落不明。

  “現在開始,你們受命於我,暗影衛往後隻有一個目標——找到珩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屬下領命!”

  隻調養的數十日,我決定親自去邊城尋他。

  不親眼看到,我決不相信任何人的消息。

  出發前,還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