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迎來了今年第一場雪。

  早上推開門，漫天飛揚的雪花，讓我又想起了那個人。地上厚厚的積雪，不消半日功夫便被清掃出一條路。

  時光仿佛倒溯——

  “延舟哥哥，快看，落雪了。”

  推開窗子，看到外麵鵝毛一般飄飄灑灑的飛雪，我捧著手爐，立在窗邊。

  他正坐在室內的地墊上，閱覽一份書簡。

  時間是除夕前一日的下午。我得了特典回相府省親，他來拜訪我爹，便小坐了一會兒。

  聞言，走到窗邊，從身後將我環住，他的身子在爐邊考得暖烘烘的，驅散了些窗口吹進來的寒意。院中的紅梅落上潔白的積雪，更增添了嬌豔。

  那是認識他的第二日，我便著人種上的。春林園賞花的邀約，他答應的很爽快，當然我知道，那時候他完全是看在丞相府的麵子。

  可是我從來也不後悔主動，從假意到真心，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是傾盡真摯而快樂的。也許恰是那真摯打動了他吧。

  “這是本王同嫣兒看的第一場落雪。”

  他溫溫的嗓音自頭頂上傳來，那天我們就那樣靜佇了好久。

  那時候是那樣渴望，能與他再看無數次落雪，一起走過漫漫歲月每一個的年頭。哪怕沒有富貴傍身，清茶白粥，有他的愛，也足以慰平生。

  “小姐……”安春抬起手帕為我拭去不知何時滑出的清淚，將手爐塞進我手中，“外頭寒，小姐當心身子。”

  在無人的時候，安春依舊喚我小姐。她也知道，我隻願做那一人的王妃。

  “春兒，我是不是活的很失敗……”從前我一直以為，隻要得到喜歡之人的心，便是最幸福的事了，便可排除萬難地同他在一起了，最後先放手的人，卻是我自己……

  “小姐……您別胡思亂想，不管怎麽樣，安春都會陪著您。”

  “春兒，謝謝你。”抬頭望著潔白的落雪，我斂了斂思緒，轉身進屋。

  下午雪花小了很多，去墨雲軒約上寧側妃，“書菱，今日帶你去個好地方。”

  她正坐在窗邊看書，映襯著窗外的雪景，就讓我想到《紅樓》中的黛玉，一彎似蹙非蹙眉，聽到我的聲音，露出笑意，“嫣妹妹今兒又要去哪裏玩兒？這大雪都擋不住你。”

  “前幾日被孔嬤嬤束著，好容易解脫了，早些就想出去了，快些走吧。”說著我拖起她，將書往桌上一擱。下頭小廝早已備好了馬車等在王府門口。

  出門後馬車先拐進了一家服飾店，換上男裝，寧書菱便猜到我要去哪兒了。

  楊柳心位於京中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段，入門費也非一般人消受得起，光是進去喝上一壺茶便得一錠銀子。

  門口的小廝熱情地領著我們進去:“二位公子，這邊請。”

  樓內的裝潢不可謂不奢靡，一樓大廳中央是個典雅的舞台，十分寬廣，四周垂著紅色紗幔，中間有位彈奏箜篌的碧衣女子，而她周身還環繞著幾名舞女，舞姿蹁躚，因隔了紗幔，讓人愈發想一窺其貌。舞台四周以及樓上欄邊，更是鶯鶯燕燕，馨香繞鼻。

  白日的客人不多，這會兒臨近黃昏，卻正有著逐漸越來越熱鬧的趨勢。

  方進樓，便有一位富態打扮精致的中年女子迎上來，數九寒天卻款款搖著一柄漂亮的孔雀羽扇，“唷，二位公子，可是第一次來楊柳心？”

  可能因我戴了半張麵具，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書菱清清嗓子，故作粗聲道：“是、是啊，久仰你們這兒有名的花魁，特來一會。”

  然後安春自覺遞上一枚金錠。中年女人掩扇而笑，她後頭的小廝看到金錠眼睛都亮了。

  “哎唷，那二位公子可來對地方了，保證讓二位滿意。”

  小廝得了示意，恭敬地弓著腰道：“二位公子請隨小的來。”

  楊柳心的樓層很高，少說也六七層，而我們來的是五層。有機括的升降梯，無需客人親自爬樓梯。

  隨意打探了幾句，便了解到，七層是楊柳心的創辦人所居，但誰也沒有見過其真容，真正的幕後**oss。六層往上便是所有人都不能踏足的地方。最尊貴的花魁，也隻住於五層。

  小廝將我們領到一個雅致的門軒處，道：“裏麵就不是小的能踏足的地方了，二位公子請。”

  安春和書菱扮作侍從的侍婢也隻能守在此處。

  我兩穿過一片長廊，才看到一個房間，門匾上掛著“洛姬”二字。

  這花魁的待遇，絲毫不比大家小姐差。我是第一次見識，原來青樓也可以這樣有排場。而在見到洛姬的形貌舉止，也第一次改變了我對青樓的看法。

  楊柳心絕非一般的煙花之地。

  各房的姑娘接客無需小廝丫鬟去通報，一樓有個房間，懸垂著一排排整齊的紅繩，紅繩尾部掛著小木牌，上麵全是樓中姑娘的名字，媽媽隻要拉一下紅繩，對應姑娘房中的小鈴鐺便會響起。響幾聲、對應怎樣身份的客人，姑娘們入樓便會受到係統的培訓。

  房門敞開著，我和書菱進去，房中一種特別的香氣撲鼻而來，淡淡的、很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