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阿姨，你的手段可真夠高明，用一張不可能兌現的欠條，向人展示出你的高風亮節，妙啊！”張大偉微微笑道。

  “大偉，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範娟的臉，脹的更紅了，聲音比蚊子聲還要微弱幾分。

  張大偉的微笑，對於的確沒錢可還的她來說，就似一種嘲笑。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又何必留下這欠條，讓老村長等人都看到？”張大偉依然是微微笑道。

  “我……我沒想到會被老村長看見……”範娟小聲解釋道。

  “你若是不想被老村長看到，那為什麽不直接把欠條提前給我？”張大偉絲毫不給範娟思考的機會。

  “我……我怕你不肯收……”範娟的手，緊張的抓著衣服，很是不安。

  張大偉給她的壓力，比起麵對小貸公司的討債者，被追債時的壓力，隻大不小。

  “有錢可收，我幹嘛不收？”張大偉反問道。

  稍稍頓了一下，馬上又道：“你得了高風亮節的名聲，我得了一百萬的應收債，勉強也算是公平！”

  “既然你沒辦法保證什麽時候把錢還給我，那我必須弄清楚，你拿著五十萬，準備幹什麽！”

  “我可以不說嗎？”範娟小聲道。

  “錢和名聲你都得了，我得的應收債，是不是一筆壞賬，永遠不可能收回來，我總得知道吧？”

  “當然，你也可以不說，但我不敢保證，那什麽雞爺和鴨爺，會不會馬上來找你！”張大偉麵無表情道。

  “我說了，你是不是就能讓我帶著錢離開？”範娟的麵色，蒼白一片。

  沒有一絲血色，如一張白紙一般。

  “隻要是實話，我可以給你離開的機會。”張大偉模棱兩可道。

  “我保證是實話。”

  “我男人病了，需要一大筆錢，我公公住在醫院裏，每天都需要花錢……”

  “我已經借不到錢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撲通！”

  範娟說著，對著張大偉跪了下去：“大偉，你能不能把一百萬借給我？”

  “我不敢保證能不能還得清，但以後，隻要我還活著一天，隻要我能賺錢，不管是賺多少，我都會還你……”

  “起來說吧，跪對我沒用。”張大偉出手拽起範娟：“按你的意思，你欠了不少高利貸，和範勝一樣，也是隨時被追債？”

  “你公公和你男人的病，花錢就是個無底洞，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頭？”

  “也就是說，我這筆賬，除非發生奇跡，否則就是妥妥的壞賬！”

  “……”範娟沉默。

  她不得不承認，張大偉說的是對的。

  排除掉通貨膨脹，按照現有的物價算等值的幾百萬。

  一個有學曆的白領，拿著月入過萬的工資，也是需要上一輩子的班，並且是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才能存下來。

  一個普通家庭，一輩子，除掉各種開銷，能剩幾百萬，同樣是很難很難。

  更何況，她家有倆個病人，這就更難了。

  別看網上鋪天蓋地的聲音說月收入幾萬是貧困戶，十萬一般般，百萬才是正常水平。

  但殘酷的現實是，全國有過半人數月收入不足一千元。

  過半網民的收入，低於平均水平。

  平均數據得出的收入，很多很多人，隻不過是被人平均了。

  就拿發達的北上廣等超大一線城市來說，也是有著不少底層打工一族，隻拿著三四千的月收入，擠在被隔開的擁擠出租房裏。

  大部分招聘待遇最低是五六千起步，加上獎金等等至少七八千，可實際上，真正工作以後，大部分拿到的是低於招聘廣告的收入。

  很多行業的老板抱怨招人難，實際上並不是招人難，而是收入太低了。

  這才是導致找工作的人，不願意去工作的真正原因所在。

  就拿外賣來說，雖然累，風險高，沒有各種保障，但因為收入還可以，反而不怎麽缺人。

  “範阿姨，我明白你的難處了。”張大偉將範娟所寫的欠條，遞到範娟麵前，讓範娟看了看。

  緊接著，他將欠條撕成了無數碎片。

  “大偉，求求你，不要把錢收回去……”範娟看著，眼淚瞬間止不住的往外冒了出來。

  眼淚是急出來的！

  錢，代表希望，代表男人和公公繼續被醫治，有活下去的希望。

  “範阿姨，你讓我有點失望。”

  “我說過，錢是你賣房子的錢，可你卻當成是借我的錢。”張大偉微微笑道。

  “那……那就是賣房子的錢，我……我可以走了嗎？”範娟忐忑不安道。

  “你希望你公公和男人好起來嗎？”張大偉依然是微微笑道。

  “我希望……”範娟小聲回道。

  她何止是希望，而是做夢都希望。

  可是病魔無情，並不會因為病人的親人有情，而放棄奪走病人的生命。

  “你對龍山村有感情嗎？”

  “如果你的家人健康，你願意和你的家人，在龍山村生活嗎？”張大偉輕聲道。

  “我願意。”範娟苦澀道。

  她願意，又有什麽作用？

  “那好，我現在開車送你走，但你得答應我幾件事。”

  “你如果同意，我保證，你家人住院治療的全部費用，都不用花錢。”張大偉認真道。

  “……”範娟懷疑自己在做夢，或者是產生了幻覺。

  不然，這怎麽可能？

  “你可以相信我，我的另一個身份是醫生。”

  “我上班那家醫院，還算給我麵子，安排兩個病人住進去，不收費治療，不是什麽問題。”張大偉一臉平靜道。

  但心裏，著實是有那麽點不平靜。

  範娟為了家人，可以負債累累。

  麵對巨款，並不是坦然接受，而是想著日後一定要歸還，這實在是太難能可貴，太珍稀了。

  現在一些有錢人，明明不差錢，可在親人得病以後，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自己掏錢，而是想著找人捐助。

  他們的收入不低，有房有車，卻是心安理得的收著那些捐款者的錢，不曾去想過，那些捐款者的收入，比起他的收入要低很多很多。

  那些有愛心的捐款者，住的可能是擁擠的合租房，出門得擠公交，擠地鐵。

  如果求助的有錢人，隻是一時經濟緊張，等經濟緩解以後會一一把錢歸還，那勉強還能夠理解。

  但讓人氣憤不已的是，一些求助者因為捐助，反而借此成了更有錢的有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