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左赤著腳，褲腿和衣袖都高高挽起，彎著腰在田間插秧，身後跟著一眾行政官，一一向他匯報金虎城的財政收入，以及其他三國的相關情報，滿手泥的薑左直起腰，接過侍從遞來的毛巾擦擦手，看著眼前綠油油的一片，開懷不已，“你們看，等這些麥子熟了，大比也就結束了，咱們這金虎城的種種也成了過眼雲煙，可這些麥子卻會留下來，讓很多人都能吃飽，咱們當官，當大官，為了過好日子不假，但能讓更多的人過好日子，咱們自己的日子才能過的舒心。”

  眾人低著頭互相看看，不明白薑左為什麽會這麽說，隻有幾個人心裏有些忐忑，不敢與其他人對視交流，薑左走出田埂，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這些官員依舊幹淨如新的鞋褲，略微搖搖頭，“很多人在背後說我心軟，不適合居高位，掌相權。”

  “左相心善是我等為官之人的福氣。”

  “是啊是啊，聽說原來天道王朝的李昇基，為人刻薄寡恩，天道王朝的輔臣稍有逆他意的地方，就會被他記恨，編排罪名入獄的入獄，受刑的受刑，更有甚者還會有性命之憂，讓天道王朝的朝堂，成了他李昇基的一言堂，人心惶惶，都怕做官了。”

  “沒錯，我等能有左相這樣的賢臣領袖，實是我等前生積累的福報啊。”

  薑左揮揮手，不讓隨行官員再說這些恭維的言語，“我的功過得失，自有後世史書來評判，你們說了不算，我說了更不算，之所以跟你們念叨這事，是因為我發現有一部分人以為我薑左不敢殺人，所以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今天我隻想告訴你們，我從來不憚殺人之事，隻是更願意給那些做錯事的人改過的機會，今晚本相府上備了酒席，認為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的，來與本相喝頓酒，錯過今晚，等明日的日頭升上來，就別怪我薑左辣手無情。”

  無論再好的政策，都抵不住內部蛀蟲的啃咬，他們你一口我一口的，就能將這些良策啃噬的麵目全非，到了老百姓那裏就變成了吃人的惡政，但讓人無奈的是，隻要有朝堂，有利益的地方，就少不了有蛀蟲的存在，清掃貪官汙吏是每個王朝，曆朝曆代都在重點做的事情，然而掃了一波，又會冒出一波，源源不斷，綿綿不絕。

  到了第二日天明，原本最是一番盛世景象的金虎城，卻忽然變成了人間冥界，城內的金吾衛提著刀，闖進一家又一家的高門府邸內，無論男女老幼皆被帶到街上跪成一排，老百姓心裏的恐懼，比不上好奇心，在遠處圍成一團，金吾衛統領高聲宣讀他們的罪狀，以及左相的處理結果，宣讀過後，一顆顆人頭落地…

  “宿兒，你怎麽看金虎這件事？”

  “孫兒覺得薑左著急了。”殷宿一邊埋頭處理公文，一邊說道：“不過這也不怪他，金虎發展的太快了，原本的十個內政官員早已不夠用，他采用金虎王朝的選官製度，從世家中選拔官員來管理城池，也就難免這些官員會報團取暖，不僅如此，從一開始選官貪汙之事就已經有了苗頭，再加上飛速的發展與官員素質無法匹配，如果薑左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去，金虎城會迅速衰敗，不等大比結束，就要淪落到比炎雀王朝還不如，所以他才用這種雷霆手段，快刀斬亂麻，這場大比再有三十年就結束了，他現在考慮的是如何維持現狀撐過這三十年，如果再有百年時間，我想薑左也不會動手，隻會在暗中慢慢消化掉這些蛀蟲。”

  殷宿放下筆，抬頭說道：“這樣做有利有弊，利的就是短時間內能夠震懾那些官員，收斂自己的行為，然而弊端也很明顯，鎮壓越是激烈，反彈時就越嚴重，薑左這樣做不啻於在賭博，賭贏了金虎大勝，賭輸了…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殷樊籬捋捋胡須，滿臉笑意的看著殷宿，“如果換成你是薑左，會如何處理此事？”

  殷宿沉思片刻後說道：“我應該會與他的選擇相同，在有時間限製的比賽中，雷霆手段是見效最快的，時也命也的事情，就交給老天爺決定吧。”

  “那如果換成在無爭城呢，麵對那些情誼交錯的同僚你會如何處理？”

  殷宿笑了起來，“這事啊，不用我操心，咱們無爭城那位城主大人，玩弄人心的本事比誰都強，貪官汙吏在咱們無爭城活不下去的，就算洛衍不解決，還有一個心狠手辣的童樂，以前我還覺得自己與童樂不相上下，後來接觸多了，我才發現我不如他多已，他可是個狠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而且他的才智不輸城主大人。”

  “可惜這次姬奭佳沒來，不然當世人傑，你都可以接觸到了。”殷樊籬對無爭城的權力結構很感興趣，但他知道自己不該多問，所以岔開話題，提到了讓人惋惜的姬奭佳。

  “不急，以後有的是時間與他們接觸。”殷宿倒想的開，說完便繼續埋頭處理公文，殷樊籬走到他身後，看著那一摞摞的情報文書，無奈笑著搖頭，殷宿重視情報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這到底是誰教給他的…殷宿看著看著，忽然說道：“老祖，我不如薑左，若傳言無誤，姬奭佳與薑左不相上下的話，那我也不如姬奭佳，也許童樂才是與他們同一層次的能臣，不過我不會自暴自棄的，這次比賽讓我更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洛衍讓我來曆練也許本就不是為了讓我贏，隻是為了讓我認清自己，不會目中無人，也不會自怨自艾，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您另選人才接替咱們殷家在龍木王朝的地位，而我…隻想在無爭城…”

  殷樊籬按著他的肩膀，“在童樂那樣的人手下做事，你會很痛苦，也許這一生你都無法真正發揮自己的才華，你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