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銘桓第一次真正上戰場，他有些緊張，李響笑著，卻不是嘲笑，煙袋鍋子在鞋底磕磕，“以前在軍中有句話，春不殺人，冬不貓窩，這冬天的大風，就是咱當兵的戰鼓，少將軍不妨聽聽，這是老帥他們在為您擂鼓呐喊呢。”

  高銘桓深吸口氣，閉上眼睛，附耳聆聽這曠野之上，呼呼作響的大風，隨即睜開眼睛看著李響，“嗬忒，擂個屁的鼓，吹得我耳朵生疼！”

  李響和另一邊的段成峰哈哈大笑，高銘桓哼一聲扭過頭，“笑，可勁笑，喝一肚子風，撐死你們！”

  不過有了這一茬打岔，高銘桓已經沒有那麽緊張了，鬆鬆手中的馬鞭，望著遠處漸漸接近的敵軍部隊，他心裏默算這距離，舉起右手，“陷陣之誌！”

  李響、段成峰收起笑臉，與士兵們同時高喊，“有死無生！”

  衝天而起的士氣在無爭城衛軍的頭上凝為一隻雄鷹，展翅長嘯，很久很久以前，當雄鷹出現在天空上，身前無敵，隻是曾經的老人忘記了雄鷹，在很久很久以後的今天，遠在皇城的很多人，忽然想起來，高家的雄鷹旗，並非是一杆旗幟，而是高家軍的軍魂顯化。

  高啟天站在屋頂上，這些年已經有些佝僂的背，挺得筆直，老管家在他身後拄著拐，同樣站的筆直，屋下的院子，演武場上，門可羅雀的大門前，所有高家的人都站的筆直，高啟天聲嘶力竭的大喊，“陷陣之誌！”

  “有死無生！”

  龍晟站在皇城城頭，看看遠方的雄鷹，再看看近在眼前的雄鷹，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了起來，殷樊籬就在他身後，將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陛下，高家不能亡。”

  “朕…知道了…”龍晟是盛世君主，他從沒見過曾經在戰場上的高家，隻是遵循祖宗遺訓，不斷削弱高家在王朝的實力，等到他覺得高家已經可有可無時，便動了拔掉這根魚骨的心思，可是今日所見所聞，讓他明白了祖宗的良苦用心，可以壓著高家，也必須壓著高家，但絕不能徹底除掉高家，龍木不能沒有高家，龍家不能沒有高家，因為他們是王朝和皇室，唯一擁有的無畏之師。

  無獨有偶，洛衍站在無爭城的城頭，看到雄鷹展翅，聽到兩聲死戰之後，就義無反顧衝向百倍於己的敵軍時，他沉默了許久，隨後對身邊的洛斯蘭說道：“姐，以後記得提醒我，有隻雄鷹，該翱翔於天地，而不能困於囚籠。”

  “不用我提醒，你會記得的。”洛斯蘭將鬢邊的碎發攏到耳後，“如果你記不住，我會打死你。”

  “知道了。”

  殷宿在一旁默默看著，默默聽著，他笑了，從輕笑到大笑，城上的守軍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也渾不在意，隻是不停地笑，不停地笑，然後不停地哭，瘋瘋癲癲的衝著高銘桓喊，“老高！放心殺！安心殺！咱們不怕了！”

  洛衍懂了，洛斯蘭、浮竹卿世、紗狐、玖琞所有站在城頭上的人都懂了，沒人可以束縛想要翱翔的雄鷹，隻有雄鷹自己才能收攏翅膀，不敢翱翔。

  “少將軍，你聽到了嗎？！”李響一邊殺敵，一邊衝高銘桓大喊。

  “聽到了。”高銘桓沉著臉，輕聲說，他傻嗎？他弱嗎？他可是高家當仁不讓的繼承人！轟的一聲，高銘桓身側再無可站立之敵，他縱身而起，傲立半空，身上黑色的盔甲泛著寒芒，天地中一股股靈氣灌進他的身體，他與雄鷹並立，“殺！”

  白斐輕歎，“高家軍的陷陣營，重新有了真正的軍魂。”

  “是啊，本想堂堂正正戰一場，奈何遇到的竟然是陷陣營。”符琅也是無奈一笑，“看來，我們隻適合陰謀詭計。”

  “天命使然，非戰之罪。”白斐叫來護衛，低聲吩咐幾句，再回頭看了看越發凝實的雄鷹，與符琅一起，離開了軍帳。

  三辮王的營帳內人來人往，這場仗已經打了一天一夜，他麾下的八大猛將已經死了五個，而對方卻越打越勇，先前他們不過是占了經驗豐富的便宜，對方上陣的兵士以新兵居多，第一次上戰場，難免緊張，這才讓青丘國所屬占了些優勢，但是隨著將軍戰場破境洞明，幫他們頂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壓力，讓他們有時間適應戰場，再加上身邊老兵的指點，漸漸就扳回了局勢，哪怕人數劣勢，但憑借著高家的軍陣，硬生生壓了青丘國一頭。

  青丘國雖然號稱一國，實際不過是鬆散悍匪窩，仗著人多勢眾，打打順風仗還行，一旦逆風，就會全麵潰敗，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青丘國的軍人，算不上軍人，不過是有把子力氣的流氓，大難臨頭他們不懂得聽指揮，隻會動起自己的小心思，保住小命。

  白斐和符琅一直都很清楚這件事，更明白這是青丘國最嚴重的弊病，他們嚐試了很多次，說服三辮王，說服八大將，將這些流氓調教為真正的軍人，隻是長久以來戰無不勝的戰績，養出了他們的傲慢，對兩人的建議不屑一顧，所以當他們看到高銘桓戰前破境，就知道正麵戰場青丘輸定了，事前他們就已在暗中布置下後手，一旦正麵戰場告負，就會啟動備用計劃，扭轉戰局，於是便有了二人臨陣離開的一幕。

  然而三辮王在得知此事時，隻想起了暗樁那句，兩位先生對無爭城新城主十分崇拜，兩人對新無爭城也十分向往…

  無爭城內安靜異常，披甲武士整日整夜的在街上巡邏，城內居民不得離開居住區，一應日常用度，都會由官兵定時送到每家每戶，城內居民得到足夠的用度，也知道外麵正在打仗不安生，所以對此並不排斥，安心待在家裏，悶了就在居民區內串門，反正隻要不出居民區，官兵也不會限製他們的自由。

  “你家在戶部登記的是五口人，戶部的大人們考慮到你家有兩個正長身體的孩子，特意準備了七口人的食物，怎麽還不夠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