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両兄與我說過目前武爺爺家的處境，今夜回來後我一直在想武爺爺會與皇帝如何交代，後來想清楚了，就備了酒席等武爺爺或者時両兄上門。”洛衍再為朱檠武添滿酒水，“如果孫兒沒猜錯，武爺爺應該是準備用死囚替之，再讓這城主府裏的各方勢力爭功，便可以置身事外，平安渡過此劫，可對？”

  “不錯。”

  洛衍點點頭，“恕孫兒直言，此事不妥。”

  朱檠武挑挑眉，“有何不妥？”

  “武爺爺可想過，各方勢力爭搶的是功績，還是皇帝的信任？”

  朱檠武聞言一驚，一隻胳膊撐在桌子上，認真為他，“你是說？”

  “對，皇帝一心想置武爺爺一家於死地，為的是保成祖一脈的帝位，畢竟按血統論，武爺爺一家乃太宗血脈，亦有繼承大統的資格，一旦如今皇室出現問題，武爺爺想要過把皇帝癮，也是名正言順之事。而如今皇帝這點心思，可謂人盡皆知，試問若換成武爺爺是那些世家家主，是要一個棲梧城，還是要皇帝的信任，以此換來家族的千秋萬代？”

  朱檠武歎口氣，一拳砸在石桌上，“這些該死的，我從未有過爭位之心，甚至年輕人時為避朝堂，自我放逐，流浪江湖，我能明白他們對我一家的忌憚，這些年來處處行事謹小慎微，卻不想他們竟還不肯放過我！”

  “您沒有爭位之心，那您的兒子、孫子呢？您能保證子子孫孫都如您一般，隱忍度日，不去搏一個春秋鼎盛？”洛衍再取一壺酒放到朱檠武麵前，“您不能保證，皇帝就不會放心，所以您家和皇帝一家必須分個生死，才能讓贏得人睡個安穩覺。”

  “那若換你是我，當如何？”

  “改天換日。”洛衍坐的筆直，雙眼毫不回避朱檠武的直視，“您是我家老祖的至交，那便是我們一家的朋友，沒人願意見到朋友有難，一山不容二虎之勢已成，那我隻好希望我家的朋友笑到最後。”

  “沒有別的辦法了？”

  “有，武爺爺帶著一家老小躲進封印的小世界，永不出世。”

  “那與囚徒何異！”朱檠武猶不解氣，“簡直還不如囚徒！”

  洛衍喝著酒不再說話，這種事隻有朱檠武自己拿主意，他今天說的已經夠多的了。

  “先不說這個，現在急需解決的，是如何渡過眼前這一關。”

  “武爺爺若有爭位的意願，就把把柄送到皇帝手上，調查不利的罪名不至死，頂多被罵被罰，最狠不過是讓親近武爺爺一家之人被貶，逐出朝堂，可武爺爺一家，以及親信都可借此遠離暴風眼，韜光養晦，趁勢而起，同時讓皇帝贏了這一局，下一局，甚至每一局，養出他的輕視之心，更可有利於武爺爺的謀劃。”洛衍說完見他不言語，喝口酒，繼續說道：“若武爺爺沒有取代之心，則借口辦事不利，自請奪爵即可。”

  “沒了爵位皇帝就會放過我們家了？”

  “不會，有機會還是會殺了您一家，奪爵不過是一種表態，庶民起兵就算是皇室血脈，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造反，還有您那些親近的嫡係，看重的是您這個人，還是桓王，從奪爵一事上就可看出，看重您這個人便是真心與您做朋友的，這些人皇帝必然會找機會請出朝堂，若是看重桓王身份，爵位被奪之後，也自會與您漸漸斷絕來往，朝內無人，武爺爺就算想造反，也沒那個本事了，同時此舉也可安皇帝之心，一個爵位換武爺爺一家十年太平，當是可以的。”

  “隻有十年？”

  “對，十年後，時両兄已然羽翼豐滿，屆時武爺爺的想法，不重要了。”

  “按你所說，時両那孩子是有爭位之心的？”

  “有沒有您最清楚。”洛衍搖搖空掉的酒壺，“武爺爺的眼光，與家祖一樣的好。”

  “哈哈哈哈哈，你這個臭小子。”朱檠武眼露寒芒，將親自書寫的信件交給洛衍，“替我轉交給你老祖。”

  洛衍沒有接過來，看著信封發呆，過了片刻，他抬起頭對朱檠武說道：“書信就不必了，衍兒閑來無事，不如與武爺爺去看看這炎雀王朝的京城。”

  “你還不夠資格呢。”

  “老祖為家族殫精竭慮，該是安度晚年，含飴弄孫的命。”

  朱檠武哈哈大笑，取出書信攤在洛衍麵前，“你以為我是要你老祖賣命的？”

  洛衍掃完信件內容，起身致歉，“是衍兒多心了。”

  “這樣很好，老友能有你這樣處處為他著想的晚輩，才是最大的幸事。”朱檠武讓洛衍收好信件，飲盡最後一杯酒，“我無爭位之心，但是家裏要是有晚輩想坐坐那龍椅，我這把老骨頭，也還是能動一動的，今日這酒有點烈，武爺爺就先回去了。”

  洛衍不著痕跡的看了看院門方向，起身將朱檠武送到院門處，朱檠武臨走前，回頭問他：“今日若是時両來，你會說些什麽？”

  “時両兄請寬心，我記性不好，今夜發生了什麽，已經不記得了。”

  朱檠武點點頭，負著手離開了洛衍的院子，洛衍看著背有些佝僂的老人，笑的兩排潔白的牙齒在黑夜中分外亮眼，心想，老祖的精神可比他這老夥計強太多了。

  次日洛衍離開時，隻有朱時両送他。

  朱時両將裝有涅槃果的盒子交給他，和煦說道：“有機會來炎雀京城找我玩。”

  “好，定有機會。”洛衍用靈界感受了一下，盒子裏有兩枚涅槃果，這種稀有的東西，桓王一拿就能拿出兩顆，雖然此果對人類無用，但是也不妨礙它高昂的市價，洛衍有時挺無奈的，物以稀為貴，可不管這物到底有用無用。

  “城裏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就不遠送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洛衍打開傳送空間，猶豫了一下對朱時両說道：“武爺爺背有些駝了。”

  朱時両負在背後的雙手攥成拳頭，嘴唇微微顫動，“改日拜訪青竹林。”

  洛衍抱拳，“掃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