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白發，全身浴血的洛衍坐在藏書樓的樓頂，佝僂著後背眺望著被他親手毀滅的世界，看著麵前不斷扭曲的空間，光影閃爍讓他眯了眯眼睛，洛向天恣意的大笑聲將洛衍拉回了現實，他看看自己的雙手沒有血跡，沒有褶皺，又是那雙還沒長大的雙手，他抬起頭，看著被洛澤維禁錮的洛向天，看著一臉緊張關切的洛斯蘭、紗狐和玖琞，他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洛衍，你竟然隻用了半天時間，就走出了向非為你準備的問心局，感覺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洛向天雙手被綁在身後，全身扭曲著想要掙脫束縛，靠洛衍近一點再近一點，這樣他才能看清楚洛衍的表情，“想要走出向非的幻境空間，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盡空間裏的所有人！哈哈哈哈哈哈！半天，你竟然隻用了半天就，殺了你的姐姐，你的家人，你的妻子，你的朋友！”

  洛衍低著頭坐在原地，這才是洛向非這場問心局最大的殺招吧，在所有人心裏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然後等待著哪天它會發芽長大，最終不是他毀滅所有人，就是所有人毀滅他，無論哪一種都是洛向非想要看到的，隻是，洛向非啊，你未免太小看我，也太小看她們了吧，洛衍抬起頭看著洛向天，“我其實還可以再快一些的，洛向非設的局不可謂不秒，先讓我飽嚐失去所有人的痛苦，再讓我擁有失而複得的喜悅，想讓我徹底迷失在他的幻境中，我也確實因此產生了留下去的想法，畢竟在幻境裏，她們所有人都會如我所願的活著。”

  洛衍站起身，走到洛向天的麵前，“隻要我想，她們就會放棄自己的理想，每天陪我過著平平淡淡的小日子，隻要我想，她們就會長生不老，隻要我想…可惜的是，我不想，我不想她們為了我而改變自己，我不想我身邊的朋友家人全都圍著我轉，他們每一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為了我活著，所以，我親手殺了他們，痛苦嗎？是的，我很痛苦，在雙手插入他們的身體時，我可以感受到真實的血脈跳動，可以感受到他們滾燙的鮮血，也可以感受到死亡那刻來臨時，他們的迷茫與怨恨，可那又怎樣呢？無論幻境裏的他們再如何真實，終歸還是假的，真正的他們還在等著我回家不是嗎？所以，為了回到他們身邊，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洛衍！你不要以為你說這些，就可以改變你狠心殺死他們的事實！向非的幻境完美無瑕，我不信你當時就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

  “完美？不是的，你也好，洛向非也罷，你們都太自以為是了，洛向非可以完美還原場景和人物性格，但有一樣東西，他永遠都模仿不了。”

  洛斯蘭笑著接到：“天地意誌。”

  洛衍回以微笑，“是的，就是天地意誌，在進入到第一個幻境時，我沉浸在失去所有人的痛苦中，用了很久的時間，才發現我感受不到天地意誌，在那時我才醒悟自己置身何地，第二個幻境中，我同樣沒有感受到天地意誌，所以我知道自己還沒有走出來。”

  “哼，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向非的目的已經達到，你永遠都不可能走出親手殺死他們的心魔！他們也永遠不會再信任你！”

  “你看，你們幼稚的想法總是這麽可笑，我要謝謝洛向非，如果不是他這場問心局，我還看不清自己，這些年他們一直擔心的，我心中的那些惡念，正是我努力活下來的信念，那就是，拚盡一切也要守護他們，隻要他們過得開心，我變成什麽樣子都無所謂的。”洛衍轉身走到洛斯蘭麵前，“姐，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回來就好。”洛斯蘭揉揉他的頭發，“再敢離家出走，打斷你的腿。”

  “知道了…”洛衍尷尬的撓撓頭，走到紗狐和玖琞身邊，牽起她們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與幻境中不同，這樣的溫暖才足夠真實，“那天是我不對，別生氣了，好嗎？我保證不再去那種地方。”

  紗狐和玖琞對視一眼，緊緊地抱住了他，同聲說道：“不好。”

  洛衍泄氣的靠在她們的肩頭，他就知道女人小心眼起來，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不過沒關係，他回來了，她們都還在，那麽就可以慢慢來，“知道了…”

  洛澤維捋著自己的胡須，他有些欣慰，因為洛衍身上那股很濃的戾氣，在經曆過這一遭之後，消減了很多，“好了，都別站在這裏了，回家說話吧。”

  洛斯蘭陪著洛澤維去處理洛向天的事情，洛氏的家規很多，像洛向天這樣的子弟，不是一個人說嚴懲就行的，而且他的背後還有個洛文易，哪個都不是她和洛澤維可以決定生死之人，隻能去刑堂說個明白，再又刑堂定罪量刑。

  洛衍牽著紗狐和玖琞，跟在他們身後，一邊走一邊給她們介紹洛氏山莊，若是路過以前他常去玩耍的地方，還會給她們講一講自己小時候的趣事，洛斯蘭在前麵也用心聽著，因為那些趣事，也是她不知道的…

  洛氏刑堂的正門上，伏有一隻狴犴，凶性畢露的盯著每一個靠近的人，洛衍悄悄地對妻子們說道：“小時候我被它嚇到尿褲子，等晚點沒人了，咱們去把它的牙掰掉，給我報仇。”

  洛斯蘭噗嗤一聲笑出聲，洛澤維惡狠狠地回頭盯著洛衍，“你敢！”

  洛衍吐吐舌頭，心想，我有啥不敢的，嘴上卻說，“我就是說說，別當真，別當真。”

  紗狐和玖琞越過洛衍的頭頂，從彼此的眼睛裏都看到了，不相信三個字，兩女無奈的笑笑，嫁給這麽個活寶，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尤其還是洛氏這樣的家族，將來有她們受的了…

  刑堂大門轟隆隆的開啟，兩排黑衣人從內湧出，侍立兩旁，半跪著迎接眾人進入，紗狐和玖琞很好奇，別的家族刑堂都是很獨立的存在，刑堂堂主甚至可以比肩家主，有見麵不跪的特權，怎麽洛氏反而不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