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驗屍？可以啊，你們出多少報酬？”洛衍插著袖嗬嗬一笑，“書院的規矩，多多見諒啊。”

  納蘭飛冷哼一聲，書院不貪權勢，不戀錢財是世人皆知的事情，那會有收報酬才出手的規矩，顯然這是洛衍個人的意思，卻扯著書院的大旗當幌子，“小先生如此，未免失了書院的臉麵。”

  “不要隨便給書院帶高帽，也不要隨便拿書院的臉麵來壓我，我被你們納蘭家軟禁在府裏，隻等著納蘭獨行與洛氏或書院，做筆大買賣，才能回家，你告訴我，我憑什麽不收報酬的替你們納蘭家做事？”洛衍繞過桌子，走到納蘭飛的麵前，給了他一巴掌，“你不過納蘭獨行的一隻狗，也敢跑到我麵前叫囂，誰給你的勇氣？納蘭獨行？他配嗎？！”

  “你！”納蘭飛在納蘭家雖然是下屬，但他統領一府所有護衛，早就有了屬於他自己的威嚴，在手下人麵前被洛衍如此羞辱，令他憤恨難平，但他不敢出手，因為他知道自己與麵前的孩子，差著多遠的距離。

  “滾出去，想要我驗屍，一萬紫金幣或者納蘭獨行親自來求我！”洛衍開了個天價，表明了態度不會幫助納蘭家，明麵上的理由他剛才已經說過了，私心裏則是因為他不想破壞納蘭行光的清除計劃，在繼承人這件事上，他和納蘭行光站同一邊。

  “好，我會如實轉告家主！告辭！我們走！”納蘭飛一甩袖，轉身帶人離開。

  小雀兒從沒見過洛衍發脾氣的樣子，這也讓她清醒很多，麵前的人終究是一個修行者，就算他平時再和藹，當涉及自己利益的問題時，也會像其他人那樣，展現他凶戾的一麵，雀兒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被他平日的假象所迷惑，你與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應該升起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假如有一天你擋了他的路，他會像少爺們那樣，毫不留情的將你拋棄，醒醒吧梁雀…

  可是不管雀兒如何罵自己，當她看到那張笑起來很溫暖的臉時，仍然不可抑製的會去喜歡，會笑，也會臉紅，洛衍坐回桌前，背著陽光抬頭對雀兒說道：“可以那幾本書給我嗎？整天這麽吃，不看書，回家會挨罵的。”

  “好啊，公子想看哪些書？”

  “都可以，看書與吃飯一樣，不挑。”

  雀兒歡快的跑去給洛衍借書，不一會又蹦蹦跳跳的跑回來，像一隻雀兒一樣歡快，洛衍放下筷子，將手擦幹淨接過一遝書冊，他也不看名字，將書放在一邊，就這樣翻閱起來，雀兒侍立一旁，為他添酒喂菜，“雀兒若有疑問，大可問出來，沒關係的。”

  雀兒猶豫一下，看著洛衍問道：“公子為何對雀兒，與別人不同？”

  洛衍翻一頁書，“因為雀兒本身便與別人不同。”

  “公子又來笑話人家，雀兒不過是個尋常的婢女，哪裏與別人不同了？”

  “尋常的婢女會被納蘭獨行安排在我身邊嗎？”洛衍再翻一頁書，“納蘭獨行精於算計，尋常人走一步看十步，他納蘭獨行卻走一步看百步，如此便也算了，世間多得是精於謀劃之人，可他偏偏又敢作敢為，就像我，不過來北境走一圈，便被他軟禁於府中，當做奇貨，待價而沽，不是我高看自己，放眼大陸，以我的身份，沒幾個人真敢動手，可他納蘭獨行偏偏就敢，既如此我也認命，隻是來此已有半月時間，我這日子過得恐怕比他親兒子都舒服，哪像個階下囚該有的樣子，我不認為納蘭獨行會自負到如此地步，所以，我看到的不過都是他想讓我看到的樣子。”

  雀兒皺著眉，一改往常天真爛漫的樣子，聲音頗有些寒意，“納蘭飛說公子精通刑名，妾本不以為然，問君一席話，方知是妾坐井觀天了。”

  “納蘭獨行派你來試探我的本事，可是想好出什麽報酬了嗎？”洛衍放下書，抬頭看著她，“納蘭獨行這麽早就讓你跳出來，看來他也沒那麽鐵石心腸，兒子死了也會讓他著急啊，還是說，他不在意死幾個兒子，隻是這凶手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凶，讓他感覺到被冒犯了呢？說句實話給你聽，無論哪種，或者兩者皆有，納蘭家的事我樂見其成，不幫你們對我才是最好的。”

  “我曾聽聞小先生生性涼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納蘭獨行背著手走進院裏，揮手遣退仆從，隻留下雀兒伺候他與洛衍，“世間的大悲痛，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小先生當真樂見我再曆此劫？難道現在的書院，已經墮落如斯了？”

  “當真，千真萬確。”洛衍插著袖，笑的好不開心，“至於書院的教誨，你這老狗早就忘得幹幹淨淨，有什麽資格來評價它的好壞，再者說，世間自有緣法，天地自有意誌，你這一劫是注定的，無論我出不出手，你都逃不掉。”

  “院…文選先生當年，若有你半分心狠，也斷不會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那我和納蘭家也不會有如今這般聲勢，所以我信小先生這句話，世間自有緣法。”

  洛衍輕笑一聲，“說的不錯，父親如果還活著，這世間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討厭，可他死了，可我活著，所以，該死的還是去死比較好。”

  “小先生應該知道有多少人，會與我做這筆買賣吧？”

  洛衍知道他說的買賣，是自己的性命，“自然知道，那又如何？”

  “兩生一死，小先生求死？”

  “納蘭家願意給我陪葬？那我死一死也無妨。”

  互相威脅之後，就是短暫的沉默，雀兒站在一邊看著洛衍，這半個月以來，她與他寸步不離，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他是什麽樣的人，自己卻一無所知，他說他看到的是家主想讓他看的，其實他又何嚐不是呢，自己看到的不也是他想讓她看到的嗎？其實，他與家主才是同一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