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微涼，書院山上點點燈火與天空中點點繁星交映成輝，洛衍正準備睡下，卻聽到外麵傳來五人的腳步聲，歎了口氣，隻好重新穿戴整齊，走到院裏等著他們。

  洛斯蘭白衣飄飄走在前麵，身後洛牙苦著一張臉不言不語，其他三人在一旁安慰他，可洛牙還是覺得很心疼，辛苦一年才釀出三壇酒梅酒，自己還沒舍得喝一口，就被他們三個老東西劃拉走兩壇，自己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任他們巧舌如簧，也無力反駁。

  洛衍看到洛牙的樣子就知道他又被放血了，微微一笑轉身回屋裏搬出了桌椅板凳，忽然想起之前跟老楊頭喝酒時也是這樣，可惜沒有麻辣醬鴨下酒。

  洛衍有些想念老楊頭了，雖然現在都在中境，可雙方最好還是不要再見麵的好，老楊頭的子女現在都在聯盟城裏找到了活計，離徹底安頓下來還有段時間，不過已經不再怪老頭兒了，畢竟一個錦繡閣怎麽跟書院聯盟比，尤其他的小兒子，更是比以前還勤勉，攀權附貴這種事，沒有哪裏比聯盟城更合適了。至於楊誌森，聽說在路上就毒發身亡了，老楊頭應該很難過吧，再多的子女也還是希望一個不少的才好。

  五人漸近的腳步聲將洛衍的思緒拉回，他笑了笑，是啊，一個不少才好。

  “什麽事這麽開心？”洛斯蘭注意到洛衍心情不錯，感到好奇。

  “牙叔送大禮還不值得高興？”

  洛牙聞言更鬱悶了，他是真的沒想送啊。

  “哈哈哈哈哈，有理，此言有理！”一頭烏黑長發梳了一個道髻，深藍色的書生長袍，有些舊卻一塵不染，穿在洛錚然身上更顯他筆挺的身姿，其實他一點都不算老，在修行者漫長的歲月裏，他還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山下依然有許多為他魂牽夢縈的姑娘，在等他下山，或者允許她們上山。

  洛鐸在洛錚然的左手邊坐下，他比洛錚然小兩歲，兩人從小就在一起，吃一樣的飯，讀一樣的書，大了以後也都選擇跟隨洛文選，洛錚然負責情報收集，他則負責情報分析，可以說幾十年的歲月裏，兩人形影不離，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但是熟悉他們的人都知道，這倆人的性格完全是相反的，洛錚然更像一個翩翩佳公子，洛鐸則是典型的浪子，追求他的人也很多，可惜沒人會等他，都很傷心。

  洛牙一屁股坐在桌前唯一的草席上，那是專屬他的座位，他身形太過高大，小板凳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所以每次他都自覺的席地而坐，每次的酒也都是他提供的。

  洛不鳴笑嘻嘻拍拍洛牙寬厚的肩膀，在他身邊坐下，這些孩子們都是他看著長大的，每一個都很出色，再看看並排坐在一起的洛斯蘭和洛衍姐弟，下一代會比他們更加出色，他無比堅信這一點。

  “拿都拿來了，還不趕緊拿出來，再怎麽捂在口袋裏，也是捂不住的。”洛不鳴拍拍桌子，人都就位卻不見酒，不應該，實在不應該。

  洛牙悶哼一聲，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壇酒梅酒，他怕兩壇都拿出來，他們會一下子喝光，那最後一壇也要保不住，喝的慢些也許第二壇還能餘一點也說不定。

  洛牙擺好酒杯，鄭重的將酒壇啟封，沒有濃鬱的酒香飄出，卻是濃濃的梅子味道，酸酸甜甜又清爽，跟晚風很配，跟書生很搭。

  “慢著喝，酒梅酒易入口，後勁卻大，很大。”洛牙提醒眾人，他有個規矩，喝他釀的酒不可用真氣解酒，這酒梅酒喝得多了，明日怕是都要頭疼腦裂。

  “莫廢話！”

  “上酒！”

  洛牙心裏翻個白眼，到時疼死你們，別怪某家沒提醒。

  洛衍插著袖，笑容滿溢，日子就該這樣過，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可以慢一點，多一些，少看些書也沒關係的。

  洛斯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樣才好是嗎？”

  “嗯，頂好的。”

  一杯酒下肚，酒氣在體內蔓延，香氣殘留口中，五人同時對洛牙伸出大拇指，同道一聲：“好酒！”

  “第二杯，我有一問，問善惡。”洛不鳴率先舉杯發問，今晚的酒局本就是一場問心局，問洛衍的心，也問他們自己的心。

  “非善即為惡，非惡即為善，觀善才知惡，觀惡方知善，善惡本相生，無善亦無惡，無惡亦無善。你之善卻非我之善，他之惡卻非他之惡也，這世界本沒有善惡，又如何分清善惡，無非不平而已，與其楊善除惡，不如為世人鳴不平。”

  洛衍的意思很簡單，善惡是共存的，誰也沒有辦法真正分清楚善惡，例如乞兒一家無糧就要餓死，便偷了一人的銀錢，哪知這錢是那人辛苦籌措的救命錢，乞兒一家有了錢活了下來，卻間接害死另一人，那麽乞兒是善還是惡？分不清，那怎麽辦，拋卻善惡之分，為世間鳴不平，如果在乞兒一家無糧時，有人能夠主動伸出援手，自然不會有後麵的事情發生。

  “善！”五人舉杯同飲，洛衍微微躬身一飲而盡。

  “第三杯，某有一問，論武。”

  “去武非不武，武在外規矩在內，強武以護我之規矩，規矩則用來約束武力。實際上在我心中，武力不單純指修為，財力、謀算之力、人脈關係亦屬武力範圍，也就是常說的底蘊。有了這些，我們可以多些朋友，少些敵人，也就會少死些人，多走幾步。”

  洛牙哈哈大笑，毫不掩飾對洛衍的欣賞，雖然他的想法還很稚嫩，但已經有了大格局的雛形，他所說的這些，正是他們當年建立書院聯盟的初衷，他的父親比他想的更多更細，可是已經足夠了，很夠了，不能再夠了。

  “善！”其他四人微笑點頭，所思跟洛牙差不多，真的很夠了，第三杯酒欣然飲下。

  “這第四杯，我問人心。”洛錚然轉著酒杯，眼裏滿滿笑意，他這個問題令其他人微微皺眉，因為太難了，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也因此都很期待洛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