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俏如來這幾日都在黑水城等待墨狂出爐，於是眾人便同樣來此商議於伏羲深淵的戰略部署。

  由藥師提供的時間情報，他們大致還有幾天的餘蔭。

  會議過程中，俏如來幾次發言出現停頓，惹來其他人關注，以為是太過勞累所致。

  「你是對付元邪皇至關重要的一環，該注意養精蓄銳。」禦兵韜不滿地提醒。

  「抱歉，是俏如來分神了。」沒有多做解釋，俏如來禮貌地道歉「請繼續吧。」

  俏如來不著痕跡地看了嶽靈休和錦煙霞一眼，神色如常的繼續會議。

  結束後，錦煙霞意外地被俏如來留了下來。

  「錦煙霞姑娘，請留步。」

  錦煙霞疑惑，看了看離去的眾人，暫且按下回金雷村的念頭，回身看向俏如來。

  「錦煙霞姑娘近日是否曾回金雷村舊址？」

  「嗯，雖然龍涎口已毀，那畢竟是他…守護的地方。」錦煙霞神色恬淡，即使是她下定了決心要同歸於盡的地方，卻也峰回路轉被雲仔救了出來。

  俏如來正色道「不知姑娘可有察覺任何異狀？」

  錦煙霞思索了下「若你說的是地氣的複原，沒有任何變化。但……確實偶有鱗族士兵出沒。」

  見到也是互不幹擾，那裏已經是鱗族的重要邊防，有士兵出沒探查也不奇怪。

  「嗯……」

  明明順理成章的事情，卻惹俏如來神色一動，似是想到了海境的某個人。

  「你要問的，是雲仔吧？」錦煙霞不知他所想，直接了當地道「我未曾與她同行，但如果她回去過，並不意外。」

  「你為何不直接找她？逃避不是你的作風。」

  聞言，俏如來苦笑了下「非是逃避，俏如來實不該再過度靠近雲仔了。」

  俏如來想，錦煙霞姑娘最厭惡負心人，或許會對他生氣吧。

  「你們攤牌了。」錦煙霞皺了下眉，打量今日有些神思不屬的青年「若你真的無意，她不會糾纏，你也不該是這個狀態。」

  錦煙霞認為，雲仔一直是敢愛敢恨當斷則斷的女孩子，如果知道沒有希望，會幹脆利落地離開。但反之……

  無論如何，俏如來這副模樣也不是平常。

  知道錦煙霞可能誤會了，俏如來解釋道「抱歉，但她剛為玄狐護法消耗甚大，卻並未回金雷村修養，俏如來著實擔心友人的安危。」

  行蹤成謎還三番兩次動用思能，俏如來既是憂心咬牙又是哭笑不得，最後隻能無奈地找上錦煙霞。

  「是俏如來對不起她，隻能從其他方麵盡力彌補。」

  「……」聞言，錦煙霞沒有如他所想的生氣，反而突然覺得好笑。在她眼中，一個硬要表現得是自己負心，一個似乎纏得正經八百的青年心神不寧，就像兩隻小動物在草原上撲滾打鬧一樣，讓人隻想看看這倆人一逃一追還能玩多久。

  依照她對雲仔的了解，是不可能讓俏如來就這樣疏遠了距離。不過她還是偏向雲仔比較多，就不提醒俏如來了。

  「好，離前往伏羲深淵還有一點時間，我先去找她。」

  「多謝。」由於錦煙霞是知情人，想了想俏如來補上了一句「還請姑娘別提到俏如來的名字。」

  錦煙霞答應，但若是有人自行猜出來，就和她沒關係了。

  ※

  ──所以雲仔到底跑去哪裏了？

  在俏如來找上錦煙霞時，她剛離開小少爺的藏身處，正巧和鴉玖一同到了金雷村舊址轉了轉。

  不得不說，俏如來確實很了解她。

  然而此時雲仔不知曉自己的行蹤已經被猜透，她揮別了偶遇的鱗族士兵，後者被藥師順手治好了陳年舊疾，也算是結了個善緣。

  雲仔倆人沉默著緩緩踏過一片廢墟，直到藥師平複了心境，才側頭對鴉玖道「把跟在勝雪身邊時遇到的事情都講給我聽。」

  慕容府一直很照顧她，雖然最初是因為小少爺叛逆心發作，找了個府外的小藥師做玩伴，但她承了情，就會為寧叔照顧好離家的小少爺。

  派鴉玖到閻王鬼途不隻是為了合作事業提供幫助，也是為了監督和保護。她的友人可不是任人擺布欺負的。

  雖然以勝雪的能耐，應該是不少不掌眼的人被折騰地苦不堪言吧，哈！

  果然，聽了鴉玖的敘述，雲仔才知道原來真眉已經死了。從地門套出的組織部眾，在指引了他們方向後，被勝雪物盡其用獻祭給藥材黑市，借此攬走了閻王鬼途一大塊生意版圖，他的幹部地位已經無可動搖了。

  雲仔低低笑了一下，繼續聽鴉玖訴說。

  幹部之一太和名喚殷若微，與嶽大哥甚有淵源，這件事在鴉玖查到時雲仔便告知了師尊他們，但因前線元邪皇之事迫在眉睫，嶽靈休暫且把事情壓後，雲仔也不打算插手。尤其太和似乎跟勝雪走得近，既然小少爺不可能被四十多歲的老女人騙心，那麽就是有利益交換了。

  其他幹部負責的事務相差甚遠，不好插手，要查也較為困難，但鴉玖已經順著線抓到了不少和閻王鬼途關係匪淺的派門，以及哪些萬濟醫會的成員已經淪陷。

  ……長生、不死，果然都是好大的誘惑。

  明知是劇毒的果實，還是有大量的人心甘情願地吞下。

  這些名單，都是將來摧毀整個組織的殺手間。

  「做得很好。」雲仔肯定道，不掩雀躍地笑看著鴉玖「就這樣繼續查下去。」

  當初鴉玖找她能找到被閻王鬼途追殺，最後一同陷於地門成為天護，本就展現了他這方麵的能力。之所以沒找到本人，隻是因為金雷村太避世，雲仔又藏得太好，而鴉玖的運氣卻不太好，才會意外進入佛國。

  「你的能力我放心，去接近組織潛伏在中原的人馬，務必仔細。」雲仔笑道「走吧，你該去做準備了。」

  頓了頓，她叮囑道「如果遇到尚同會的人或是親近者在打聽雲醫的行蹤，特別留意。」

  鴉玖應下，但仍不願立刻啟程，直直看向藥師「主人，請讓鴉玖護送您回金雷村。」

  「不必……」

  鴉玖十分堅持，本想拒絕的雲仔最後還是在屬下的目光中妥協，褐色的衣擺在空中劃過漂亮的弧度。

  「…那就別再耽擱了。」

  鴉玖立刻快步跟上，手搭在劍柄上隨時準備出鞘。

  因為不趕時間，這一次他們的速度不快，沿路又避著人跡，繞了一大圈的路程。

  但意料之外，雲仔倆人還是被注意到了。

  「雲仔？」

  熟悉的嗓音呼喚，雲仔手指微動，視線掃過鴉玖，片刻後還是放下了手，出聲指引來者方向。

  「我在這裏。」

  「妳果然去了原金雷村。」錦煙霞順著方向，果然遇上了歸來的藥師。

  看雲仔臉色雖然蒼白氣虛，但眼神仍然明亮，錦煙霞放下心走近。

  「嗯？」聞言，雲仔不解的歪頭，卻沒等到解釋，繞過樹幹遮擋的錦煙霞已經注意到了她身後的鴉玖。

  「你是……嗯？──地門的人！？」驚異之下，錦煙霞就想拉雲仔至身後，卻沒想到被後者抬手阻止。

  「不對。」雲仔一手擋住錦煙霞，一手抓住鴉玖笑道「是我的。」

  已經想到了什麽的雲仔眼神閃亮，是她期待的走向之一，心情甜甜的就像包在硬餅裏的豆沙，讓她忍不住想再逗一下，把外皮撕開。

  「他是鴉玖。」心思飄遠的藥師表麵上仍正經的介紹，內容卻非常簡略。但錦煙霞見劍者順從的模樣，也放下了戒備，思索著此人的來曆。

  雲仔笑了笑，轉頭對鴉玖道「有錦煙霞在，我不會有事。」

  「是，屬下告退。」看了白蛟一眼，鴉玖抱著劍行禮，確認藥師安全無虞，這裏也離金雷村很近後，他便懂事地離開。

  目送著人影消失，錦煙霞疑惑問道「雲仔，妳想要做什麽？」

  雲仔眨眨眼，顧左右而言他「俏如來呢？黑水城？」

  「對。」錦煙霞回答，把異狀記在心裏，好笑道「你們在玩猜謎嗎？」

  「才沒有──」早已知道的答案還是讓她有些失望，雲仔撇撇嘴並肩跟著錦煙霞慢慢走回村「常欣照顧玄狐的狀況如何？」

  「玄狐還沒醒，整天不吃不喝，常欣做了一個軟墊給他，時時關注著。」

  「沉睡是最有利於恢複的方法，不需強製進食，相信他吧。」藥師正色道，可沒幾秒就開始不正經「趁他難得這麽乖，拔幾根毛做圍巾送常欣保暖怎麽樣？反正等他醒來都長回來了～」

  「……」

  「錦煙霞妳居然為了玄狐打我！？常欣被搶走了連妳也這樣──嗚嗚我要學壞我要逃家去東瀛，我去找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小姊姊……」

  「如果有什麽事情，別再像之前一樣強撐了。」

  陽光明媚，綠蔭青翠，一陣風卷起了落葉，帶著兩道溫柔或跳脫的聲音溶解在溫暖的光曦，漸漸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