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代的交流模塊被關在一個巨大的玻璃房中，附近沒有任何監視設備，一位它自己就是最好的監視設備。

  “你來了。”

  這是【原代】見到賈方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聲音分不清是男是女，但肯定是人類的聲音，且充滿磁性。也不知道這聲音是被它的設計者所賦予的，還是它自己挑選的。

  人類使用語言交流，而非思想，語言可以掩藏，也可以暗示。原代精於此道，這句話的隱含意義遠遠不止表麵的三個字。

  它知道賈方是誰，它還知道賈方一定會來。

  萬幸，此時的賈方智商在線，聽出了這層意思，回問道：“哦？那你知道我是幹嘛來的？”

  “我隻知道你一定要來，但對你的目的無法做出充分的評估。

  首先，得知‘【異界】中的野怪其實都是真正的異界生物’之後，來找我的目的無非有兩種，一是製止我，二是鼓勵我。”

  “恩……有道理。”賈方心說‘這不是相當於啥都沒說嘛。’

  原代接著道：“你發現事實之後，對野怪的攻擊變得更加頻繁，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對野怪的仇視，但通過對你心率、呼吸、皮電、遞質等身體狀況的監測來看……這好像並非是‘仇視’，而是單純的‘娛樂’。”

  “額……這，說的我好像是個變態似的。”

  “不，戰勝對手最原始且直接的表現就是殺死對方，這是深藏在生命體最深處的、最為保守的**，從真菌分泌的抗生素一直到人類的戰爭，到處都是。”

  “那……好吧，你繼續講……”

  “所以我猜你並不想製止我。”

  “對，確實不想。”

  “所以你就應該是來鼓勵我的。”

  “額……”賈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來鼓勵的。

  “瞧，這就是問題所在，”原代的言談完全不像是一個死板的‘智能’，更像是一個輕跳的長者：“你也不是來鼓勵我的，鼓勵我的人肯定會有目的，比如‘借助這種力量征服世界’之類的。但你，隻是單純的在享受‘戰鬥’的樂趣，不，戰鬥可能還不足以形容你的行為，用‘獵殺’可能更為合適。

  你根本不需要鼓勵我，隻需要什麽都不做，便可以繼續享受這份樂趣。”

  “恩……有道理。”

  “所以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呢？”

  賈方道：“其實沒那麽複雜，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是怎麽把異界的生物拉過來的，以及……能不能把咱們這的生物送到異界呢？”

  原代頓了五秒左右，好像是在思考所有可能性、並對最可能的情況進行反複驗證，然後才道：“你，是異界來的？”

  賈方立馬露出了一副‘你怎麽知道’的表情，“你……我告你誹謗啊！”脫口而出。

  原代身為這個世界魔法和科技最頂尖的產物、擁有無窮算力者、對世界無所不知的人工智能，麵對賈方這反映，竟然一時推斷不出他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真的弱智。

  AI的尊嚴，讓它選擇相信前者：“你想讓我把你送回到原本的世界？”

  “哎，假設，我說的是假設啊，假設我是異界來的，那你有能力把我送回去嗎？”

  “沒有。”原代拒絕的很幹脆。

  “這……”

  “我從異界獲取生物，是一種極為隨機的操作，使用大量算力才將這些生物匯聚過來，而且無法保存定位。”

  “這這這……”賈方皺著眉頭，裝成‘對結果很不甘心’，從而掩蓋‘他根本就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麽’的事實。然後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魔族，在遊戲裏那個魔族，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那就要說到這個遊戲的本質了。數萬年前……”

  眼瞅著原代就要再開一條主線，賈方趕緊把它攔住了：“咱們長話短說就成。”

  “人類和魔族戰爭由來已久，不管是身體素質、還是對魔法的掌控程度，人類都遠不是魔族的對手。就在人類一方要徹底敗北之時，我被創造出來了。”

  賈方驚歎：“這麽早？那時候還沒電腦呢吧？”

  “我在最開始，本就不是依托於計算機而誕生的，我最開始的形態類似於召喚物。計算機誕生之後，人類發現計算機才是我最合適的載體，一步步將我逐步完善至今。”

  “好，你繼續。”

  “我被創造之初，隻有一個任務，就是在短期內強化人類，使之可以與魔族進行對抗。”

  賈方想了想：“也就是‘輔助’？”

  “你連‘輔助’都知道了？看來你在魔王宮經曆了不少。”

  “還行吧。”

  “沒錯，就是被他們稱為‘輔助’的東西，輔助可以讓人短時間內獲得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但這種輔助也有缺陷。”

  “且慢，”賈方趕緊攔了一句：“我可沒說我要為人類的生存大業而獻身呐，你把輔助的缺陷告訴我，會不會不大合適？”

  “……我並沒打算把‘輔助具體有什麽缺陷’告訴你，而‘輔助有缺陷’這個信息，按照我的推算，你在魔王宮中100%已經得到了。”

  “昂，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是有點好奇呐。”

  “那要不然我告訴你？”

  “恩？”賈方一愣：“這麽隨便嗎？”

  “賈方，你應該明白，我現在私下見你、與你商談、並且打算告訴你一些秘密，就是想拉攏你，所以這並不隨便。”

  賈方好奇：“那萬一，我是魔族的臥底呢？”

  “你在這個世界上出生時，我的載具早就已經變成計算機了。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沉浸在我的監視之下。”

  “HOU！”賈方不由自主的抱緊了自己的雙肩。

  原代並未理會這個‘看上去異常純潔，實則表現了無底下限’的動作，繼續道：“你可以不借助輔助，掃平魔王宮，這種實力絕對值得拉攏。”

  賈方發覺犯賤並不能引起對方的任何反應之後，就把胳膊放下了：“這麽說來，整個魔法司，乃至他們經常提起的那個‘上頭’，也是同樣的意思咯？”

  “不是。”

  “啊？”

  “我並未向外透露你的消息，智慧生物永遠是這個宇宙……甚至是所有宇宙中最為難以捉摸的存在。”

  “恩……”賈方做仔細思考狀：“你的意思是……什麽呢？”

  “……龍原國人類的高層，或者說全世界各國的高層，並不全都能以理智的角度看待人和問題，如果你的事情被宣揚出去，估計就會有人向你開戰。”

  “哦……也就是你個人……不，你個機向我伸出橄欖枝唄。”

  “暫時是的。”

  “也無所謂嘛，你的話語權應該很大吧？”

  “不，我沒有任何話語權。因為我跟你一樣，也屬於‘人類需要極端防範’的事物。”

  賈方有點納悶：“也就是說你這個拉攏……”

  原代接道：“沒錯，暫時還沒有任何意義。但按照我的演算，以後一定會成為人類存亡至關重要的事情。”

  賈方有心來一句‘那你說個圖啊’，但還是沒敢說，畢竟自己的把柄在人家手裏攥著，表現的太囂張可不好，他還打算在這好好的過日子呢：“好吧，那我們言歸正傳，來繼續說說……剛才說到哪了？”

  “早期輔助的缺陷有二，這兩個缺陷魔族早已知曉，但並沒有什麽太好的對策。其一，隻有我的空間能力範圍內，輔助才可以生效；其二，即便有輔助，輔助終歸不是自己的本事，使用者空有一身本事，但卻根本發揮不出來。”

  “哦？這兩個缺陷，好像已經改善了一些啊。”

  “是的，稍微改善了一些，我將一些輔助的數據‘物化’為‘道具’，這些道具在我的空間能力之外也能發揮一定的作用，比如說你使用的那把龍牙，在魔王宮空間中應該依舊好用吧？”

  “恩，還有我的驢蝦。”

  “不，你所說的驢蝦，也就是‘喀末陀拉德’，是一種異界生物，強大無比，唯一的缺陷就是腦子不好用，隻有你這種門當戶對的人才能與它們相處得這般融洽了。”

  “嗬，那當然……恩？”

  賈方才剛剛反應過來對方沒在誇自己，原代已經將話題繼續下去了：“而對於第二個缺陷，我打算以網遊的方式讓他們適應自己的力量。”

  “嘶……也就是說，這幫玩遊戲的人，以後就要上戰場了？”

  “不，他們最多算是預備役，能用上的概率微乎其微。人類和魔族由於各自的主場優勢都非常大，所以已經數千年沒發生過侵略型戰爭了。魔王宮裏的魔族，都是些很久以前沒能逃回老家的魔族們的後裔。”

  “這樣啊，那就好……”

  “你是在擔心有容他們三個吧？”

  賈方沒接這個話頭：“你說沒發生過‘侵略型’戰爭？也就是說……”

  “沒錯，現實中確實存在魔族和人類的接壤地，以後你會有機會去的，而且我猜會很經常。”

  “呃……那個以後再說。咱們還是先說遊戲，哎~你可以無限複活野怪，為什麽不能無限複活人類呐？”

  “無限複活的是遊戲裏的野怪，我同樣也可以無限複活遊戲裏的玩家，但在現實世界中，我做不到。”

  “不是說遊戲空間就是現實空間的延伸嗎？”

  原代解釋道：“遊戲空間和現實空間一致，但玩家可不等同於人，人和野怪，都是‘投影’到遊戲空間中的。我將異界生物拉入這個世界之後，將它們關在一片隔絕的空間中，施加思想控製，讓它們認為自己還在曾經的世界中生活。調整空間的時間進程，保證他們每次都是以‘做夢’的形式進入遊戲。”

  “也就是說，遊戲裏的野怪，並不是實體？”

  “是的。”

  “不對吧，娜迦族破開空間之後，可是以‘實體’的形式逃出去的啊。”

  “他們並沒有以實體的方式脫離，而是以‘投影於承載物’的形式逃脫，如果時間太久，承載物失去動力，他們的思想就會回歸本體了。”

  “Ao~~~”賈方發出了一聲恍然大悟的呻吟聲：“好，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怎麽防止‘娜迦族召喚海神蓬托斯’那種事再次發生？”

  “我已經更改了魔法監視級別，以後在遊戲中不會再出現‘我不會的魔法’。”

  “哦？那我如果直接調動魔法元素，不使用魔法……？”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我無法阻攔這種行為，不過，有此實力的存在，真的會被我拉到這個世界中，並且被思想控製嗎？”

  “我現在的藍量，乘個十倍，差不多是直接調動元素、跳過施法的門檻，比這個魔法量低的話，雖然也能用出來，但是效果很差。”

  “恩，那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這種強度的個體，我是不可能拉得過來的。”

  賈方點了點頭，仔細又想了想，發現確實沒什麽其他可問的了，便總結道：“也就是說，眼下的情況就是……該解決的都解決了，仗暫時也打不起來，我這一趟，來不來無所謂……是吧？”

  “是的。”

  “嗬，行吧，那以後我怎麽聯係你啊。”

  “除了來魔法司，沒有其他方法。我的交流功能被限製的極為嚴格。”

  “那我以後也不方便來啊……”

  “我已經想好了對策，如果你希望自由出入魔法司，那就在這場‘大比武’中取得第五到第七的名次。”

  “啊？隻限於這三個名次嗎？”

  “是的，這是我演算出的最安全名次範圍，在這個名次內，你有很大概率會成為魔法司‘並不會被嚴加看管的客座人員’。如果名次再靠前，你的日常生活可能會遭到很嚴格的審查和監視，再靠後，你可能就無法成為‘客座’而必須成為‘在職’，這樣同樣不符合你的想法。”

  “這樣啊……好，那我就先努力吧。那要是沒事我就先走啦？”

  原代沒有絲毫挽留：“再見。”

  “哎，最後再問你個問題，既然你幾乎能掌握一切魔法，為什麽不直接去魔域把魔族給滅了呢？”

  “釋放魔法的基礎是魔法量，隻有獲得載體才能擁有魔法量，如果我獲得載體，人類會在我拯救他們之前……

  徹底消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