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夜屏氣凝神，不一會兒便又睜開眼說道：“羽嬈姐姐，我實在不知應該怎麽做。”

  羽嬈微笑道：“不要急，這裏是夢境，時間我們有的是。羽夜，你是羽族血脈，入夢的能力就藏在你的血液中，你的身體裏，隻是從來沒有人教過你。靜下心來，放空你腦子裏一切的思緒，當你徹底靜下來時，你才能感受到它。”

  千羽夜努力集中精神，可還是什麽都感覺不到。

  睜開眼發現羽嬈也閉起眼睛在與她一同精心調息，千羽夜抿了抿嘴，又將雙眼閉了起來。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了，千羽夜的眼前開始出現一些不同尋常的微弱的光亮。先是一些模糊不清又一直不停移動的光暈，慢慢的，這些光暈開始集中到了一處，變成了一個針尖大小的小光點。

  這個小光點似遠似近，若有若無，每當千羽夜努力想要去看清它，它就會移動到別的地方。若是逃不開千羽夜的“目光”，這小東西就會直接消失。當千羽夜再次放鬆下來，不去努力找尋這個小光點的時候，它又會慢慢出現在千羽夜視線可及又無法看清楚的地方。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小光點似乎開始慢慢變得聽話，千羽夜幾次都能用“目光”捕捉到它，但也隻能維持很短的一瞬，然後它便會再次逃開。

  再到後來，隻要千羽夜的“目光”一捕捉到那個小光點，它就會散發出一團團彩色的光暈，在千羽夜的視線中旋轉縈繞，時而是綠色，時而是紫色。

  直到這些光暈慢慢出現其它顏色，最終又相互融合成白色，千羽夜才算是完全掌握了這小光點的行蹤，可以穩穩地捕捉到它的存在。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捕捉到了黑色夜空中的一顆星星，那些光暈就如同彌散在黑夜裏的霧氣，一直環繞這這顆“星星”從不離開千羽夜的視野。

  她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羽嬈姐姐，這個小光點是什麽？”

  沒有聽到回答，千羽夜又問了一次。

  還是沒有人應答。

  千羽夜忍不住張開眼，卻發現身前空無一人，周圍的景物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這是……孤城君的書房？”

  怎麽回事，千羽夜撓了撓頭發，自己怎麽會回到了屍殊塵的夢境中？

  她起身推門出去，發現那個幼年時的屍殊塵正坐在書房外的台階上背對著她，台階下跪了兩名哆哆嗦嗦的侍女，碟碗的碎片散落一地。

  “滾！”

  屍殊塵嘴中發出奇怪的聲音，又像是人，又像是野獸之類的。

  兩個侍女逃命似的跑出來院子，屍殊塵則抱起腦袋蜷縮在台階上發抖，不知是在生氣還是在哭泣。

  千羽夜心道，難道屍殊塵又被娥皇夢野所控，陷入了自己的夢境？

  就在千羽夜打算上前詢問時，院門口走進來一個人。這人走得很穩，沒有一絲方才侍女那般的驚慌，甚至眼神中還透著一絲同情。

  “爹？”千羽夜驚叫道。

  走進來的人正是年輕時的千秋賀，他似乎根本開不見千羽夜，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千羽夜疾步跑過去想要抱住千秋賀，不想，這一下卻撲了個空，自己像是空氣一樣穿過了千秋賀的身影差點跌坐在地。

  “孤城，到千叔父這兒來”，千秋賀在離屍殊塵不遠的地方停住腳步。

  “滾！”屍殊塵抬起頭吼道。

  他這一抬頭不要緊，卻嚇得千羽夜腿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個小小的屍殊塵哪裏還是之前夢境中的樣子，他一邊的臉龐如正常人一般無二，另一邊卻是一張張血紅色的鬼臉！

  那半張鬼臉上長著一隻鬼角，血紅色的眼珠惡狠狠地盯著千秋賀，半邊嘴裏全是尖長的獠牙，就連露在袖口外的手指也是血紅色的，每根指頭上都長著妖魔般鋒利的指甲。

  千秋賀卻絲毫不為所動，又走近兩步蹲下身道：“好孩子，別怕，到叔父這兒來，別怕。”

  小小的屍殊塵肩膀微微顫抖著，正常的半邊臉上，眼神充滿了恐懼和憤怒。

  千秋賀又柔聲說道：“好孩子，你不要怕，你不會傷到叔父的。來，到叔父這兒來。”

  屍殊塵的眼神變得柔和，但還是坐在台階上不敢靠近千秋賀。

  千秋賀從袖帶中掏出一個物事，千羽夜一眼就認出，那是兒時一年的中秋，千秋賀偷偷將她扮作男孩子帶她出府時，在燈會上買的那盞鯉魚花燈。

  千秋賀說道：“你記不記得叔父說過，叔父家裏有個小妹妹，她和你一樣，因為一些原因不能離開自己住的院子？”

  屍殊塵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每年中秋燈會，叔父都會將她扮作男孩子偷偷帶她出去一次。因為一年隻有這一次機會，所以她要什麽叔父都會給她買。今年的燈會，她聽說你也和她一樣不能出府，所以買這鯉魚花燈時，特意讓叔父多買一盞送給你。孤城，你來，你來看看妹妹送你的花燈。”

  千羽夜隱約記得這件事，可那時她還太小，除了這花燈外，其它都忘得差不多了。

  台階上的屍殊塵終於起身走向千秋賀，可伸手想要去拿鯉魚花燈時，他又看見了自己那隻已經鬼化的爪子，嚇得又縮回了手。

  “好孩子，別怕”，千秋賀將鯉魚花燈遞給他，“等將來你滿十八歲能夠出府，叔父帶你去見送你花燈的這個小妹妹，好不好？”

  屍殊塵點點頭，用那隻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花燈，眼淚啪噠啪噠地掉了下來。

  千秋賀像是安慰千羽夜一般將他攔進自己懷裏，小小的屍殊塵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眼前忽地閃過一陣白光，千羽夜周圍的景象忽然從黑夜變做了白晝。

  比方才看上去年長三四歲的屍殊塵就站在庭院之中，此刻的他沒有了那半邊鬼一樣的麵容，看上去完全是個正常孩子。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看向院門的方向問道：“來了嗎？”

  像是之前的夢境裏一樣，靳士從門外走進來說道：“稟少城主，是，千老爺正在城主臥房裏同他敘話。”

  千羽夜驚訝地看到，屍殊塵的嘴角竟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意。

  她一路跟著急跑出門的屍殊塵，拐了好幾個彎才來到另外一處院子裏。

  屍殊塵沒有從正門走，而是翻牆進去的。索性這裏的侍女侍從都看不到千羽夜，她翻不了牆，隻好從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