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火和瀾滄匆匆趕到毗仵天，之前先到一步的逐雲此時已經暈倒在地。

  他雖是人形，可皮膚卻泛起一層層細密的金色鱗片，似乎停在了人形和龍身間的轉換階段。

  熒火心急如焚地上前查看，連周圍人拘禮問安也顧不上回答。

  “逐雲，你醒醒！”

  “熒火，帶他下太乙”，瀾滄吩咐道。

  “為什麽要下太乙？”熒火不解地問。

  “他現在需要待在炙熱的水裏，這是龍蛻必須的條件。瑤蓮池現在對他來說太冷，隻有那裏最適合。要快，再過一會兒他會現出真身，這毗仵天恐怕會容不下他。”

  “龍蛻？”熒火想起瀾滄口述自己代筆的典籍記載，問道，“龍族不是三萬年才會龍蛻一次，他才多大，怎麽會這麽早？”

  瀾滄皺眉搖搖頭道：“大約是因為他金龍之軀，所以與我們不同。凃歡，你命人去查問西華君，看看他有沒有出現類似的情況。”

  凃歡得令去辦，熒火則施法將逐雲帶離毗仵天，直奔東華天扶桑天柱的水流入口逆流而下。

  逐雲的身體剛一碰到水，立刻就化作了一條巨龍，無意識地朝太乙海麵墜落。

  見熒火現出真身想要接住逐雲的龐大的身軀，瀾滄急追了上來說道：“不要碰他，他不會有事的。”

  熒火已經有些慌神，急問道：“瀾滄，我為什麽感覺不到逐雲的元神，他的元神不在身體裏嗎？”

  “龍蛻時龍族會五感盡失，元神處於一種遊離在肉身與輪回之間的狀態，要經曆過一些考驗才能回到肉身中。”

  熒火看著逐雲的龍身落入海中，可是此處沒有地方落腳，她隻能施法用追眼觀察，確認逐雲肉身沒有異樣才放下心來。

  “他要經曆什麽樣的考驗才能回到肉身中？”

  “這個我不清楚，實在慚愧，我的肉身消亡前還不足三萬歲。龍族的記載中，龍蛻過程不僅是肉身的蛻變，元神也要經曆一些難以想象的考驗，隻不過在曆劫後這些精力都會被忘卻，但元神的凝實和修為的高度會遠不同從前。”

  “那要是他無法成功曆劫呢？”

  “死，肉身消亡，元神留在輪回轉世。”

  “……瀾滄，你想想辦法幫幫他啊！”

  瀾滄搖搖頭道：“我沒有辦法幫他，誰也不能，隻能靠他自己。”

  二人正說著，遠處一道金光由遠及近來到身前化做人形，原來是扶顏到了。

  “師傅，雲弟怎麽了？凃歡急急忙忙派了人來問我可有異樣，說是雲弟要龍蛻了？”

  熒火沒好氣地用翅膀拍了一下扶顏的頭，說道：“明明你是哥哥，可整天就知道帶著孩子們瘋玩，逐雲這些年的修為可比你精進多了，所以才會先你一步龍蛻。”

  扶顏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揉揉腦袋道：“哎喲，師傅，我這愛玩的性子還不都是隨了您？”

  “還笑，為師都快急死了！”

  “急什麽嘛，雲弟的修為要是也不能成功渡劫，那我就直接一頭撞死在西華天算了。”

  扶顏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看得熒火更生氣了。

  “師傅，不是我說，您是不是年紀大了，我可從來沒見您這麽著急過？”

  熒火化成人形使勁兒戳了戳扶顏的腦門兒，說道：“肉身龍蛻不是關鍵，瀾滄君說了，元神要經曆考驗才能完成龍蛻，否則是會直接進入輪回轉世的！”

  “這麽嚴重？”扶顏看了看海底那團若隱若現的金光，咂了咂嘴說，“嗞，把我還是不修煉了，省得還得遭這罪。”

  “你……！”

  瀾滄攔住正要發火的熒火，說道：“好了，咱們三個就在這裏等等看，以逐雲如今的修為，我想問題應該不大。”

  “就是，師傅您老人家就別操心了。”

  “……你才是老人家！”

  逐雲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漆黑的水中。

  他仔細感受了一下，沒有任何太乙該有的能量牽引，分不清自己此時的方向。

  正不知所措時，遠處微微亮起一點星光，慢慢變大又成了一個人形。

  逐雲臉上難得出現這樣驚異的神情，睜大了眼不感相信自己的所見，他麵前站著的這個人，竟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你是誰？”逐雲問道。

  “我就是你”，那人回答道。

  “你就是我？”

  麵對一個一模一樣如鏡子般的自己，逐雲實在有些難以置信，想要現出真身驗證，卻發現自己在這裏竟一絲法力都沒有。

  逐雲很確定這不是一麵鏡子，因為那人此時臉上浮現出了微笑，那是逐雲從不曾有過的神情。

  “你可知自己為何在此處？”那人問。

  “不知。”

  “那你可知這是哪裏？”

  “不知。”

  那人又笑了笑，神情十分安詳，沒有一絲敵意。

  “逐雲，你可曾想過，為何你會出生在太乙？”

  “我不知，但我總是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裏。”

  “是的”，那人點頭道，“你確實不屬於這裏，因為我來自更高的存在，這裏的你隻是我的一個投影，或者說是我的一部分。”

  逐雲不解，搖搖頭。

  “出去你就會忘記這裏的一切，告訴你也無妨。準確的說，這裏很多人都不屬於這裏，都隻是真正自我的一部分，在我們正真的世界裏，時間是沒有意義的”，他說著，轉瞬間出現在逐雲身後，“時間隻存在於你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就好比你們修煉出更加凝視的元神後，即便肉身死亡，元神也可以存在很長一段時間，幾乎可以永恒。而真正的我們，就是永恒的存在。”

  逐雲皺著眉問道：“如此說來，我隻是你永恒時間中的一部分片段？”

  “可以這麽說，但其實也不是。”

  “也不是，什麽意思？”

  那人一抬手，逐雲周身的黑暗亮了起來，水流下降形成一片沒有邊界的水麵。

  “既然時間對我們沒有，又何來片段之說。與我們而言，時間就像是這片靜止的水麵，我想要哪一滴水，就可以任意取出。”

  他又一抬手，一股水流自下而上躍起，在空中形成一個環形，又再度流入二人腳下的水麵。

  “對現在的你而言，時間就是這樣流動著的，你也隨之一起流動並隻存在於其中一滴水中。”

  “所以，時間對你們隻是信手便可拈來的東西，那我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人收回手，周圍再次變得一片漆黑。

  “時間是我們用來體驗不同人生的工具，也可以說是一台可以操控的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