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複生地獄裏待了三年的禦鬼門預選弟子名叫徐峰，也是桑陵城的本地人。

  不等麵具男再多詢問，徐峰已經哭了起來：“總算見到自己人了，我……我感覺自己已經在這裏待了一千年了！”

  麵具男一把捂住他的嘴，說道：“低聲些，小心把其他魂魄引過來。”

  徐峰“唔唔”地點點頭，示意麵具男鬆手，然後低聲說：“這裏的時間流速似乎跟陽間不同，像這樣三日一次死而複生的爭鬥，我已經經曆數千次。”

  “你的其他同伴呢？”曦月問道。

  “什麽同伴？”

  麵具男解釋道：“禦鬼門曆屆考核都是單獨行事，隻有今年改了製度，變成了四人一組。”

  曦月一陣後怕，若是自己孤身來到這裏，怕是也將永遠困死在這。

  徐峰埋怨道：“這是什麽破規矩，什麽都不教就讓我們來這種鬼地方，這不是明擺著要我們死嗎？”

  葉尋背對著他，冷聲道：“禦鬼門執掌人間魂魄的輪回，所以弟子們必要心清視明公允無私，曆經業火的考驗才能正式入門。徐兄，你不會在這困了這麽久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我當然知道，可是這裏到底要怎麽出去啊？我實話告訴你們吧，這就是個騙局！就算真的有一方將另一方全部殺死，我們也出不去，我試過的！”

  徐峰情緒激動，說話聲音大了些，驚動了林子外的幾隻魂魄。萬幸這時火苗已經漸漸熄滅，幾人趕緊架著曦月往遠處跑去。

  確認沒有其他魂魄追來，麵具男再次問道：“你方才說就算其中一方完全勝利卻還是出不去，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告訴你們，掌管這裏的那個狼頭人身的家夥，他根本就是個騙子，他壓根兒不會讓我們出去。每一次，隻要其中一方完全將另一方戰勝，天上就會降下無數剛才那種火石，密密麻麻根本無處可躲，將剩餘的所有人都殺死，然後再全部複生。”

  “既然是白白廝殺根本沒辦法出去，那他們為什麽還要繼續？”千羽夜問道。

  徐峰道：“這些都是死後進入這裏的魂魄，與我們不同，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思考能力，我試著和他們中的一些交談過，沒什麽用，甚至還被自己陣營的人殺死過。”

  這倒是真的，千羽夜想起方才同陣營的人互相廝殺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讓她沒想到的是，麵具男再開口時居然轉向了她，他問道：“千小姐，方才我見你持劍迎敵很有章法，可是曾修習過劍道？”

  “我之前一直被關在家裏不得外出，我爹有空的時候就會教我一些，說是將來防身用的。”

  “他還教過你別的嗎？”

  千羽夜不知麵具男為何這樣問，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羽晗去世前的確還教了她一些羽族最基本的靈術，但千羽夜算是半個奴籍，修煉法術是要被砍頭的，千秋賀萬般叮囑她絕不可聲張。

  天空中再次出現下落的火石，幾人慌忙矮身隱蔽。

  麵具男低聲說：“看來想要出去就得先知道戰鬥結束後會發生什麽，為什麽一方全軍覆沒，另一方卻依舊不能離開複生地獄。”

  “都跟你們說了，這複生地獄的規則就是個騙局”，徐峰對於麵具男的話有些溫怒，大約是他的語氣透著幾分不信任。

  “你在這裏躲了多久了？”麵具男問道。

  “不知道，很久了，能不參與戰鬥我就不會出去，萬一嗜殺成性變得跟他們一樣，我怕是真的永遠出不去了。”

  “所以，並不是每一次戰鬥你都完全知曉，不是嗎？”

  徐峰剛要說什麽，葉尋突然出聲問道：“天空中每晚都會將下火石嗎？”

  “也不是，一般就隻有第一天夜裏會有這些東西，第二天夜裏有時會有，有時沒有。”

  麵具男和葉尋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

  “你們倆打什麽啞謎呢？”曦月虛弱地問道。

  葉尋解釋道：“其實我之前在古書上看到過一些關於複生地獄的記載，隻是那本書有殘缺，很多地方都被火燒過，隻留下了隻言片語。”

  “是什麽？”其餘三人問道。

  “地獄的作用是以業火吸收消除魂魄的惡念，每次戰鬥夜裏業火降下的次數越來越少，大約就是這個原因。而複生地獄隻是所有地獄中痛苦最輕的，隻有真正放下心中殺戮怨憤執念的人才能夠離開這裏。”

  “最輕的？”

  “嗯，也就是說，除曦月外我們三人選擇的另外三次考驗，隻會比這裏更加殘酷。”

  葉尋解釋的同時，麵具男走到千羽夜身邊耳語道：“小心這個人。”

  千羽夜有些不解地望了她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麽和自己說這句話，方才打鬥時，麵具男也似乎格外留心千羽夜的安危，似乎是在有意保護她。

  徐峰似乎有些崩潰，問道：“這裏居然是地獄中痛苦最輕的？”

  “是的，據古書記載，業火地獄中痛苦最輕的便是複生地獄，這裏隻是單純的打鬥和複生，而其他地獄的懲罰會更加恐怖。不同的地獄有不同的懲罰方式，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複生。不論經曆怎樣的懲罰，最後這些魂魄都會再次活過來，日複一日地重複著同樣的痛苦經曆直至贖清罪孽。”

  麵具男說道：“古籍中有記載的其它地獄有剜眼穿心、巨石碾壓、野獸啃咬甚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一點點切割，扔在地上踩踏，痛苦無比而毫無反抗之力。”

  千羽夜咽了咽口水說道：“跟那些比起來，互相打鬥而死再次複生，確實是比較輕了，至少這裏還能自己選擇做什麽。”

  曦月問道：“所以，如果我們心中沒有殺戮之心，便能從這兒出去了嗎？”

  麵具男意味深長地瞥了徐峰一眼，點點頭道：“看守這層地獄的狼頭大人說過，我們四人中隻要有一人通過，便可四人一同離開，恐怕我們離開的指望隻能是在二位姑娘身上了。”

  千羽夜和曦月互相看了看，互相都覺得自己和對方絲毫沒有殺戮之心。方才打鬥中千羽夜雖持劍迎敵，但也隻是自保和保護曦月，根本沒有傷及其他魂魄的要害。如此都還沒能離開複生地獄，那到底心中要清淨到什麽程度的魂魄才能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