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辛宥步步相逼，風清漪沉默了良久，方沉聲道：“是我自己願意的，我自己的選擇，無論何種結果我自己來承擔。但是芳菲……她對一切都一無所知，談不上‘選擇’二字，你明白嗎？”

  “凡人一生不過區區百年，這百年於你而言，不過是輪回當中的某一世而已，百年之後，你忘卻前塵，轉世投胎，重新開始一生，將她忘個幹幹淨淨，再遇上一個如花美眷，成親生子，度過一生。而她呢，則要守著與你這幾十年的回憶，獨自度過剩下漫長的好似永遠都看不到邊的日子，她或許會在人世苦苦尋找你的轉世，找過一年又一年，或是找得到，或是找不到，但其實並沒有什麽差別，因為就算找到了，那時的你也跟她遇到的你完全不一樣了。你試想一下，若換成你是她，你會是什麽心情？”

  風清漪字字句句直刺項辛宥的心窩，他以前從未想過這些，如今聽她說來，隻覺滿心的無力和悲哀。

  難怪雲瑾將風清漪看得如此之重，卻絲毫不提成親之事，想來他的心中也是有萬般顧慮。

  項辛宥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睿王府的了，整個人渾渾噩噩，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家中了。

  成王府的下人隻知道，那天世子從睿王府回來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天一夜，之後就完全恢複成了以前的樣子，該吃吃該玩兒玩兒，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那天之後，項辛宥也沒再去過珍饈齋。

  反倒那位媚兒姑娘近幾日來得很勤，當初她故意開在對麵要跟風清漪作對的那家店如今也盤給別人了，如今那裏已經變成了一間米糧鋪，價格還算公道，珍饈齋便常在那裏買些米糧，如此之近，搬運的力氣便省了不少。

  眼下正是申正時分，吃午飯的客人都散去了，店裏已經安靜了下來，風清漪就坐在珍饈齋的大堂內，眼瞧著那位媚兒姑娘搖曳著身姿跟對麵米糧鋪的東家告別，朝這裏走過來。

  “我說你還有沒有點節操了？那位董先生瞧著得有四十了吧？估計連孫子都有了，你招惹他做什麽？”

  別以為自己不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方才說話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往人家身邊靠，不管是以前做束玉姑娘時，還是如今做媚兒姑娘時，就改不了她這亂開屏的毛病。

  不過說來奇怪，她向來隻看得上那些年輕英俊的，怎麽對董先生這樣的也動起了心思？

  束玉施施然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有意思嘛。他每次見了我的時候，都不怎麽看我唉。”

  “每個人對美的理解都是不同的，就算你是個絕世大美人，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認為你美絕人寰。也許在他眼裏，你真的很普通吧。”

  束玉頓時不樂意了，“普通？就我這皮相，再怎麽眼瞎的人都不可能覺得普通吧？我琢磨著他啊，要麽就是不喜歡女人，有那龍陽之好，要麽……就跟你家睿王一樣，心裏有一個刻骨銘心，難以割舍的人了。不過我仔細打聽過了，這位董先生一直都未娶妻，妾室也沒有一個，更甚至，連個相好的都沒有。所以我猜，他八成就是有龍陽之好。”

  風清漪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閑到還將對麵的董先生都給仔細查了一遍。

  雖然珍饈齋裏買進米糧的事情，都是管酈在處理，但既然兩家店開對門，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風清漪也跟那董先生聊過幾句。

  看他眉宇間有正氣，眼神也坦誠，而且言談之間頗有見地，風清漪對他的印象是很不錯的。便不免提醒束玉一句，“人家老老實實做生意，你別去招惹他了。那些喜歡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兒們還不夠你玩兒的？”

  “難道你不好奇嗎？他都這把年紀了，為什麽不成親啊？”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律法又沒有規定每個人都必須成親，有的人就是不願意成親，那又怎麽了？”

  “我看倒是不見得，你看見他腰上佩著的那個玉環沒有？這樣的玉環我可見得多了，這明顯是一對的。”

  風清漪將她麵前的那杯茶拿走，“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今天又來做什麽？”

  “你上次給我的那種放在身上能散發香氣的藥丸還有沒有了？再給我點兒。”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弄來的那玩意兒，就指甲大小的一禮白色藥丸，隻要帶在身上，便能散發出清香，將自己身上的那股狐狸氣完全遮蓋住，再也不用在往身上撲那麽多香粉來遮掩了，簡直是完美。

  “等著，我去給你拿。”

  風清漪離開之後，束玉有些無聊，見芳菲坐在珍饈齋的門口發呆，便將她喚到身邊來。

  “你瞧你長這模樣，跟在風清漪呆在這吃飯的地方有什麽意思？不如你跟我去胭脂樓吧，不用端茶倒水伺候別人，還能讓所有人都捧著供著你，有穿不盡的華裳和戴不盡的金銀珠寶，雖然你眼睛看不見是遺憾了點，但是有人就喜歡你這樣兒的。”

  “這麽好的嗎？”芳菲好奇地問道。

  “那是當然。”

  管酈在一旁聽了，忙道：“前輩你可別瞎說，芳菲她剛入世，什麽都不懂，你別把她帶壞了。”

  “什麽叫把她壞了？要我說，風清漪才把你給帶壞了呢。好好一隻狐狸，放著本家的魅術不用，偏要跟著風清漪學什麽捉妖之道，你自己不就是妖嗎？你捉個什麽勁兒。”

  管酈也不同她多費口舌，隻將芳菲給拉走了，還小聲對她道：“你別理她，她那些都是歪門邪道，你可不能學。”

  束玉在後麵輕嗤一聲，“我可都聽見了啊。”

  這時候，風清漪已經拿了藥丸回來，聽到這話，隔著一段距離，便是將手中的瓷瓶扔給束玉，“拿好了趕緊走，還來我這裏拐人，沒得教壞了她們。”

  “什麽叫教壞？你這才是教壞，妖都不做妖該做的事情，那還叫什麽妖？”

  “趕緊走。”

  “對了，過幾天就是七夕節了。我打算邀對麵的董先生一起結對出遊，你和項雲瑾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