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就是我。而我的這條命是易遙拿她的命換的來，不過幸好，過了一千年多年了，我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

  風清漪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裏的喜悅是掩飾不住的。

  “管姑娘之前曾經說過，其實你一直想去死的，就是因為他是嗎？”易遙，這個名字那天晚上在珍饈齋的屋頂上，他也從她的嘴裏聽到過，那把長纓槍的主人，她的未婚夫。

  風清漪聞言笑了笑，“我現在可一點兒都不想去死了。”轉瞬間，她收斂起笑容，一臉認真地看著項雲瑾，“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一定一定不會讓那種悲劇在自己麵前重演，再不要有人受自己牽連而丟掉性命。

  “那他呢？你如何知道他還活著？”

  風清漪略有些奇怪，眼下是攸關他生死的大事，他怎麽卻老是問自己有關易遙的事情？

  “當初蓬梟……就是我方才跟你說的我的那個宿敵，他原本是混沌初開始，盤旋在天地間的一隻大鵬鳥，後來天長日久吸收天地靈氣，便有了靈識。當初他練鬼為兵，集結世間妖怪，揚言要顛覆三界，萬物皆要以他為主。他性子殘戾，手段狠辣，所到之處，皆是血流成河。身為仙者，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當初我與另外幾位上仙一起尋到了他的蹤跡，跟他交上了手。在這一戰中，我傷了他的一隻眼睛……”

  “所以他就記恨上了你，一定要殺了你解恨？”

  風清漪點頭，“是，自那一戰之後，他突然放出話來，說隻要把我交出去，便可保三界平安，他自此隱匿，再也不出來興風作浪。”

  一直到那個時候，風清漪才明白，其實蓬梟根本就不是真的想統領三界，他隻是活得太無聊了，所以才聲勢浩蕩地弄出這麽一場動靜，於他而言，死了也沒什麽遺憾，若是活了便可享受一番權利在手，萬物皆由他掌管的感覺，雖然這種感覺有可能他很快就厭倦了，但是能得短暫的刺激對於千年萬年都百無聊賴的他來說已經是很難得了。

  “一開始的時候，自然是沒有人肯的，神仙如何能向妖邪低頭？後來幾乎是全部的天兵都出動了，可……雖不說是慘敗吧，結果也是兩敗俱傷。然而那蓬梟是個不要命的，他殺紅了眼，連自己的性命都豁了出去，連歇口氣的功夫都不給，眼見著已經是橫屍遍野……”

  項雲瑾聽她說得這樣雲淡風輕，心內卻泛起陣陣心疼，“他們最後還是把你交出去了？”

  “不說是主動把我交出去的吧，可也都袖手旁觀了。”那個時候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蓬梟的對手，誰都明白自己若是落在他的手裏，那是必死無疑了。

  說到這裏，風清漪苦笑了一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當時其實並沒有什麽怨恨的感覺。自打我記事起，便跟在女媧娘娘的身邊，她是個為了天下蒼生能犧牲一切的人，耳濡目染之下，我也一直覺得自己有護佑天下蒼生的責任。所以那個時候，就算他們不這樣做，我也會主動去找蓬梟的。我當時已經有了計劃，就算是死，我也要拉著蓬梟一起死去。我要用他獨創的合魂法，將我的魂魄注入他的肉身，將他的肉身為我所用，到時候隻要我殺了自己，他也就會跟著一起灰飛煙滅。”

  項雲瑾不自覺地握緊了自己的手，他能想象得到當時眼前這女子是以怎樣一種決絕的心情在麵對著當時的一切。

  “可是我萬萬沒料到，就在我動手的前一晚，易遙在酒裏下了藥，等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她用了我的法子，跟蓬梟同歸於盡了……”

  自己不是沒有期盼過會出現奇跡，哪怕蓬梟再出來為禍人間呢，又關自己什麽事？隻要易遙能活著就好。

  自己用了各種法子，可還是尋不到哪怕一點點易遙的魂魄，法子都用盡了，自己才終於接受易遙已經消逝了的事實。

  直到那時候，自己才對那些神仙們生出恨來，她不怕自己死，可是受不了自己的好友為自己去死。所以後來，她全然不把天規放在眼裏，任意妄為，什麽正道什麽邪魔，隻有她看得慣的和看不慣的。

  一直到今天，她終於知道易遙還活著，日子也才有了奔頭，不管易遙在哪裏，她一定要找到她，將她重新帶回自己的身邊，把這些年自己一直帶在身邊的長纓槍親手交回到她的手裏。

  項雲瑾聽了這一切之後，忽地失落一笑，“他肯為你去死，可見他真的很愛你。”而這些年，她也一直不曾忘了這個未婚夫，這樣的話，也算是值得了，能讓她惦念這麽多年。

  風清漪也是笑了，“是啊，能得如此一知己，實乃我人生之大幸，就算死也無憾了。”

  “知己？他……不是你未婚夫？”

  風清漪反而一愣，“未婚夫？什麽未婚夫？”

  “這個叫‘易遙’的，不是你之前曾經說起過的未婚夫嗎？難道還另有其人？”

  看到項雲瑾這般不可置信的神情，風清漪這才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有關‘未婚夫’的話，不由笑了出來，“易遙是女的，怎麽可能是我未婚夫呢？”

  項雲瑾錯愕，“那你未婚夫是誰？”

  “哪裏來的什麽未婚夫，之前不過是故意在太後麵前敷衍罷了，我那不是生怕太後給我賜婚嗎？你當時不是也撒謊了嗎？”

  之前管酈就曾經告訴過自己項雲瑾誤會了易遙是自己的未婚夫，還讓自己去跟他解釋，不過當時自己覺得沒必要，反正以後也不會有什麽接觸了，誤會就誤會吧，沒想到他竟還一直記得這件事。

  如走在雨夜之中的行人忽然看到了一間亮著燭光的屋子，項雲瑾垂眸抿了抿嘴角，那裏泄露了盡力遮掩的欣悅。

  片刻之後，他重新抬眸看向風清漪，“我那可不是在說謊。”

  “騙鬼去吧，不是在說謊的話，還用得著讓我來給你做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