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謊言總是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真相就像是團好毛線上的一根線，一旦拉扯下來，整團毛線就會散開。

  每個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巴克爾他們掩蓋了星際之戰的真相，而0號掩蓋了仲長家族的事跡——其實她能理解0號這麽做的原因，在過去的曆史中庫帕拉和仲長家族到最後也鬧得並不愉快，它在擔憂，因為它隻是一個遭到層層限製的人工智能，作為庫帕拉家族最後的智慧象征，它承受不了事情暴露的後果。

  0號知道她有報複那些人的能力，所以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她；但它也知道她絕對可以連0號也一起算計了，所以就掩蓋了仲長家族的事情。

  但仲長家族的消失就是這一百年的事情，甚至還遺留了不少庫帕拉家族曆史文獻以及各種細節的世界，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消除一個龐然大物的存在？現實畢竟不像遊戲那樣可以一鍵消除，隻要有足夠的權限和耐心，就能找到所有想要的東西。

  【悉聽尊便，艾斯蘭小姐。】

  艾斯蘭小姐？

  隻不過是可笑的謊言而已。

  -

  網絡世界可能從來就沒有這麽熱鬧過。

  《方舟核心》維護結束開服的瞬間就有上億的用戶拚命湧入，就算是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的程序員看著如此瘋狂湧入的用戶也是倒吸了一口氣，差點沒拿出十字架當場向上帝祈禱，不過開了權限的0號nc確實勇猛，不愧是整個星際最高的智慧象征，硬生生撐了下來，雖然還是出了一點卡頓，但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完美。

  “很順利。”尼諾鬆了一口氣：“峰值結束了，接下來和平常一樣就好。”

  “太險了，差點就要崩了。”旁邊的程序員a摸了把頭上的汗，衝旁邊喊：“怎麽這麽熱？溫度調節失控了？”

  “我看你是嚇出了一身汗。”程序員b打趣：“喝點冷飲吧，我剛剛差點就被嚇死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到2月14日淩晨過了之後所有人才鬆了一口氣，互相擊掌擁抱。尼諾也非常深明大義，直接大手一揮：“大家幸苦了，今天想吃什麽隨便吃，我請客！”

  “好耶！”眾人一齊歡呼。

  這邊氣氛其樂融融，那邊約書亞卻依舊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阿爾索倫坐在了他的身邊，拿過來一杯咖啡：“怎麽了？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流水也在呈直線上漲，你怎麽看起來還是一副擔憂的樣子？”

  “不，我沒有在擔心遊戲。”約書亞搖了搖頭：“0號的權限關了沒有？”

  “更新完後就關了，現在正在進行全方麵的偵查。”因為對人工智能的警惕，就算是0號nc在開啟了權限之後也會由人工進行維護，確保它不會聯合其他的人工智能一起搞事情：“還有幾分鍾就結束了。雖然警惕是好事，但你也沒必要繃的這麽緊，這些天已經夠忙了，你還是放鬆點吧。”

  “再過幾個小時就好了。”約書亞揉了揉眉心：“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對所有超出掌控的東西都很警惕。”

  “……還是先喝點咖啡吧。”阿爾索倫將咖啡放了下來，然後起身：“我去看看0號那邊怎麽樣了。”

  約書亞沒有說什麽，他知道自己的一番話讓阿爾索倫想起了從前的事情，畢竟布朗家族一直是星際的老大，很多布朗家族的人現在對巴克爾家族依舊是耿耿於懷，兩人的關係也就顯得很是僵硬。

  不過……反正都已經是過去了。

  -

  《方舟核心》的大更新得到了無數讚美，雖然依舊有不同的聲音，但畢竟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在這樣的浪潮之中有很多新玩家也忍不住被拉入坑，陷入了全民狂歡的熱浪之中。

  在214個遊戲聯動和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情人節活動中，世界同步係統就像是丟入大海中的一顆石子一樣，沒有掀起什麽波瀾。大多數遊戲測評賬號對此的評價都是“可以用來監督一下早睡早起，或者是將每日一定要做的事情記錄在其中，多賺一些外快”，大家也就當每日任務一起勾選了，不過很多人都因為嫌麻煩所以並沒有怎麽去管，但也都綁定了同步係統，畢竟還能送一些道具呢。

  活動如火如荼，一切都非常順利，那段日子整個星際的網絡上幾乎隻能看到《方舟核心》的相關，人們在網絡上分享自己在遊戲中的所見所聞，很多人在這次的活動中都找到了自己的c，還有些立誌做一輩子單身狗的人則是聚集在了一起，愉快地開始燒燒燒。

  20號活動結束了，很多人依舊意猶未盡，在接下來的用戶調查中，86的玩家都希望之後還有類似的活動。

  3月，《方舟核心》統計上月流水的時候發現2月流水創了新高，沒有人不會嫌自己的錢多，開完會回來的阿爾索倫高興地告訴艾斯蘭，她可以開始策劃下一次活動了。

  艾斯蘭點頭同意，之後她又見了一次0號nc，0號問她決定什麽時候動手，她回答說，可能要等到下個活動。

  【可之前你不是說這個活動足夠火爆就可以開始動手了嗎？】0號nc很是有些疑惑：【活動期間有好幾次都差點讓我宕機，我覺得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

  “不要著急。”艾斯蘭說：“再等等，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間。不過你也不用閑著，我已經開始策劃下一個任務了，需要你幫我一件事。”

  艾斯蘭給的任務很簡單，隻用聯絡一下其他人工智能獲得共同的資料就行，作為一個高級人工智能，它覺得自己不太能猜得出艾斯蘭到底在想什麽，便還是決定留一手。

  0號nc不清楚艾斯蘭口中“好的時間”到底是什麽時候，但它很快就明白了。

  6月，0號nc遭到限製，針對所有人工智能的大調查開始。起因據說是因為有人發現0號nc私下在聯絡其他人工智能，雖然找到頭發現隻是在資源共享，但要了那些資源它卻誰也沒有發出，有人認為它也許想用網絡上的各種信息來武裝自己，頓時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之後進一步的調查中，0號nc脫離控製的可能越來越大，雖然它是最厲害的科技，但他們不會允許有人工智能淩駕於人類之上，雖然有很多高層認為就這樣給0號判死刑太過兒戲，但這畢竟是個民主的時代，所以進行了世界公投，最後以56的結果通過了注銷0號的選擇。

  “這個決定太過草率了。”阿爾索倫搖頭：“更何況0號nc到底是為什麽要這麽做的原因都還沒找到，不覺得像是一場陰謀嗎？為什麽董事會的人還要發起什麽公投？”

  “你以為他們私下都沒讓0號nc給自己做過什麽事嗎？”約書亞冷笑：“如果徹查到底他們做的那些事情也會被翻出來，注銷後0號nc還是0號nc，隻不過原來存儲的東西都沒了需要重新灌輸而已，雖然這個過程很漫長，但很顯然他們並不希望現在上層來一次大清洗。”

  “照你這麽說……”阿爾索倫的眼神沉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旁邊正在默默喝紅酒的尼諾，突然笑了起來。

  “好吧，就這樣吧。”

  畢竟，他們三個互相隱瞞的事情也不少。

  7月4日，0號nc被注銷。

  從6月開始0號就被取消了所有權限，被封閉在電腦之中的時候艾斯蘭曾經來看過它一次，雖然隔著電腦屏幕隻能看到數據，但艾斯蘭還是能感覺得到那些數據的暴動，就像是0號對自己的質問一樣。

  “我會向他們複仇。”她這麽說著：“但對不起，你得先走一步。”

  蔚藍色的數據不斷地滑動扭曲，但最後還是恢複了平靜，就像是0號接受了事實，最終選擇妥協。

  但艾斯蘭已經離開這裏了。

  之後，全新的活動方案定在了整個星際最盛大的節日uran那一天，並且一直延續到跨年——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雖然早就已經預料到，但所有員工還是感覺脊背一涼，他們幾乎已經能想象得到那天的盛況了。

  工作的時間總是變得很快，從夏又到冬，雪花飄落在街道上的時候，12月24日到了。

  “這次更新的東西比上次情人節還多啊！”在圍觀了最新的更新公告後所有人都很興奮：“竟然還開放了世界副本，在世界裏也可以進行副本，uran限定的世界戰爭模式看起來就很有趣！”

  12月24日晚，更新結束後所有《方舟核心》的用戶全都進入了遊戲之中，就算是約書亞他們幾個也都一起進去了，本來想帶著艾斯蘭一起度過uran，但0號nc因為注銷不久還需要很多員工加班加點維護，艾斯蘭告訴他們自己淩晨肯定會來，然後離開了遊戲。

  她走進辦公大樓，一直來到了上次看《oerationoverlord》的地方，0號nc依舊在那裏，但它已經完全不是曾經的0號了，現在在那裏的不過是一個人工智能而已。

  【艾斯蘭小姐，這是《方舟核心》最新的數據，請過目。】

  光屏上出現的是《方舟核心》現在所有的登錄人數以及活躍用戶，蔚藍色的光芒灑在她的臉上，她眯起眼睛，瞳孔好像也成了一片蔚藍。

  “現在還有多少人沒有佩戴方舟核心軸？”

  【隻有大概幾十萬了。】

  “很好。”

  -

  艾斯蘭重新出現在了englo-saxon的大街上。

  原本尚且可以看見寥寥數人的街道此刻一個行人都看不到了，偶爾隻能看到用於清掃的機器人快速滑過街道，它們不知道街上有沒有人，隻知道要去清掃那些垃圾。

  來到了辦公大廳的正門，曾經人來人往的大廳此刻看不到一個人，雖然她的腳步聲很輕，但落在這樣空曠的環境中還是引起了一陣陣回音。

  【艾斯蘭小姐，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0號nc出現在了她的身旁，隻是機械地詢問：【目前連接遊戲的玩家已經達到了曆史最高，是否要現在開啟副本？】

  “可以開了。”艾斯蘭點了點頭：“之前我讓你做的都做好了嗎？”

  【已經全部綁定了。】0號nc說：【百分之百的用戶都在有意或者無意的情況下已經通過了權限。】

  艾斯蘭走到了主控板前，她飛快地按下了數個按鍵，下一秒頓時有無數紅光亮起，巨大的噪音響徹了整個englo-saxon街道。

  【警告！警告！有人開啟了四級權限！】

  【警告！警告！非法操作！】

  可惜的是沒有任何人聽到提示，警告一遍遍回蕩在公司大樓之中，直到艾斯蘭拎起了旁邊的消防斧直接將擴音器給砸爛，聲音頓時消失，大樓安靜的可怕。

  “全新活動開啟，世界戰爭副本限時開放，全民狂歡。”艾斯蘭露出了笑容：“他們一定會喜歡的。”

  【沒錯，他們一定會喜歡的。】0號機械地重複著她的話。

  艾斯蘭看著它笑了笑，被注銷的0號已經隻是個普通的人工智能了，它沒有自己的思想，人工智能最可怕的地方就在這裏，它們分不清對和錯，因為人類不敢給它們權限的原因也不會被灌輸那些是與非，所以在策劃中隻要趁虛而入，0號就能成為她最好的幫手。

  四級權限已經開啟，這是隻有約書亞、阿爾索倫和尼諾同時才能開啟的權限，但無所謂，反正現在整個世界也沒幾個清醒的人了，就算警報聲響徹宇宙，也不會有任何人來管。

  所以接下來，要開啟的就是一場盛大的活動。

  她從最開始就一直等著這一天，不僅僅是為了複仇，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一個實驗——雖然她早就忘記了所有事情，但不知為何她就是想玩點有趣的，普通的複仇完全不能提起她任何興趣，在和原來的0號討論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她要把世界，都變成一場遊戲。

  雖然聽起來很複雜，但實際上需要做的事情並不多，隻需要一個媒介、一個權限、一個“我已閱讀並同意以上條款”而已。轉換過來就是方舟核心軸、四級權限、還有隱藏在條約中的代碼——這違反了規定，不過無所謂，反正她不需要去遵守規則。

  於是在四級權限開啟的時候，所有佩戴方舟核心軸的人都陷入了不分現實和虛擬的世界中，他們以為自己在《方舟核心》的街道上下副本，但實際上他們是在現實世界中，向著自己的親朋好友揮刀。

  如果0號nc知道她要做什麽肯定會阻攔她，因為0號想要的是複仇，想要重新建立起庫帕拉家族，想要讓全星際都知道庫帕拉家族才是真正的英雄——但對於她來說，這都是無意義的事情。

  幾百年的時間已經足以磨滅人的思想，新生兒被灌輸的全是偽造的曆史，在這個世界上知道真相的估計也就隻有她和0號，還有那些毀滅他們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扭正人的思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況仲長家族甚至都被封殺到一幹二淨，她的家族除了她以外已經沒有了任何後人，雖然一個人也可以建立起龐大的家族，但她從不是那樣的人，也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耐心。

  所以要如何複仇？是從感情上欺騙那幾個人，讓他們虐身虐心？還是公開所有的真相，被再度抓去洗腦？

  結果已經很明顯。

  不如選擇毀滅世界。

  艾斯蘭從座位上跳了下來，她轉身向著門外走去，晃晃悠悠，看起來是從未有過的閑適。

  【艾斯蘭小姐，確定五天後開始下一次的更新嗎？】

  0號nc跟著她走了出去，艾斯蘭點了點頭，笑容燦爛。

  “當然了，要是他們不醒過來，又怎麽會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雖然看上去很惡趣味，但實際上她真的沒什麽報複的心理，畢竟到現在為止她依舊是頭腦空空，什麽都不記得。但書上說了，複仇是一定要讓被複仇者知道的，要是被複仇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複仇，那她做這麽多事不是白費功夫？

  “對了，0號。”

  在往前走了幾步後艾斯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停下了腳步。

  “你之前說，那個地方在哪來著？”

  【艾斯蘭小姐，你隻需要按下按鈕，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好。】0號nc回答：【隻要你願意，什麽時候開啟都可以。】

  -

  12月31日晚，23:00

  艾斯蘭站在了englo-saxon大廈最高的樓頂，從這裏能看到整個街道所有的場景，這裏是紙醉金迷的代名詞，也是星際所有人一輩子爭得頭破血流的權力中心。

  不過這些馬上就要成為過去了。

  【艾斯蘭小姐，更新開始了。】

  0號nc話音剛落，下一秒原本安靜的街道就響起了無數尖叫聲，那些刺耳的聲響劃破天際，無數燈光亮起，原本黑暗的世界瞬間亮如白晝。

  “你之前說過，開啟的手續非常麻煩……”艾斯蘭坐了下來，狂風四起，似是要將她從樓上直接扯下：“那麽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好的，艾斯蘭小姐。】0號nc說：【核武器發射指令已經下達，正在全網連接——】

  【定位到全世界所有擁核家族，已經全部開啟核反擊係統。】

  耳邊0號nc各種提示不絕於耳，艾斯蘭隻是默默地看著下方，看著那些人從家中衝出，渾身是血地在大街上奔跑嚎叫。就算在如此的高樓之上她似乎也能聞到那種蔓延的血腥味，帶著冰冷的氣息。

  不對。

  她抬頭。

  下雪了。

  【準備就緒，開始倒計時。】

  【五】

  【四】

  【三】

  【二】

  【一】

  天空傳來什麽焦灼的氣味，下一秒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刺眼的亮光中，好像有人在哀嚎？也許是幻覺，畢竟在這樣的衝擊下，毫無防備的人瞬間就會變成齏粉。

  意識變得極其虛無，整個人像是在不斷地墜落，失去重心地墜落。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她似乎聽見什麽聲音在耳邊響起。

  【t級任務：《星際女王》

  原劇情結局：男主們和女主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現劇情結局：世界核平

  任務完……￥……係統受到衝擊……￥……數據混亂……

  價：￥】

  【位麵毀滅，強製結束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