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也過新年的嗎？”雲妙有幾分意外的問。

  “當然嘞。”李長圭以為雲妙說的隻是北垠部洲，殊不知她說的是整個晴空大陸。“鏢隊裏好多人的家都在錦羅城，俺聽他們說那邊的新年比俺們東川部洲還熱鬧。俺們過年就是燉雞煮鴨殺豬啥的，他們過年還要弄羊肉宴，還有煮羊奶嘞……”

  李長圭帶著幾分期待，連語氣都活潑了不少。他講話呼出的白氣一陣一陣的，像是在吞雲吐霧一樣。

  這是她到這個世界來過得第一個年，蕭索卻不能出來陪她。雲妙不禁覺著鼻子一酸，急忙抬頭望望天。

  可能這就是距離吧，蕭索可能毫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而她卻會為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惋惜。

  臘月三十，除夕，錦羅城。

  鏢隊浩浩蕩蕩的進了城，哪怕隔著車簾，雲妙也能想象到鏢客們臉上洋溢的笑容。是啊，趕回家和家人們過年，想想都能讓身心上的疲憊一掃而空。

  可是她沒有家。

  鏢隊一直行到城西的鏢堂，大家才紛紛下了馬開始卸貨。

  鏢隊的貨都是一站一站的買賣，卸貨都是卸在鏢堂，再由鏢堂一批一批的轉出去。

  鏢堂外早已圍了一圈人，大都是老少婦人，個個都翹著腳，伸長了脖子望，他們是來接家裏的勞動力回家呢。

  雲妙也下了馬車，她穿著一身月季色束腰白袖留仙裙，外麵披著一件紅狐絨的垂尾披風，靈動又不失端莊，步伐款款，人比花嬌。

  她很喜歡這件紅狐絨的垂尾披風，這是上次鏢隊在磐城歇腳時，她從另一支鏢隊手上買的。隻是顏色太過惹眼，一直沒有穿過。

  過年穿的喜慶些自然是沒什麽，衣服穿的活潑，心情也會好很多。

  忽然鏢堂門前一陣躁動，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進來。

  雲妙聽得眉間一皺，忍不住走到堂門一探究竟。

  “誌哥你怎麽……怎麽就去了，你讓我和孩子怎麽辦？我……我也不活了！”

  是個挺著大肚子的女子，看上去隻有二十出頭的模樣，穿著一身布衣，長得算是清秀。

  她哭的幾次都要背過氣去，有幾個婦人連忙上前去扶住她，一邊勸慰，一邊連連歎息。

  虎子也是聽到這邊的動靜，卸完貨就趕緊跑過來。“這不是潘家的嫂嫂嘛，真可憐。”

  “虎子你認識她？”雲妙問到。

  “認識啊，就是那個死在沼澤地裏的潘誌哥的媳婦兒。”她哭的傷心，虎子別過頭去不忍心看。

  挺著大肚子巴巴望著等丈夫回來過年，沒想到連屍首都沒等到。雲妙搖搖頭，世間悲苦從不過年。

  “阿妙，俺們也走吧。”李長圭走過來叫她，她點點頭，走出人群中。

  “魏八兄弟，”雲妙喊住剛卸完貨要去洗手的魏八，遞上一袋銀子，說到:“本想找吳鏢頭告個別，但他現在正處理潘家的事走不開，還是算了。麻煩你把這個拿給吳鏢頭，就當我給鏢隊的兄弟們添點年貨。順便替我們和吳鏢頭說一聲我們先走了。”

  魏八接過沉甸甸的小袋子，點了點頭。這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倒有些舍不得眼前這小姑娘了。“一路保重，還有，新年快樂。”

  雲妙報之一笑，“新年快樂。”

  離開鏢堂後，李長圭跟在雲妙後麵，撓撓頭問到:“俺們接下來去哪裏啊？”

  “去找家客棧吧。”

  臘月尾，眾人都忙著回家過年了，開著門的客棧實在是不好找。雲妙二人找了十多條街，也沒找到一個能落腳的地方。

  “雲姑娘！”忽然有一道還稍顯稚嫩的聲音叫住了他們。

  雲妙一回頭，卻看到虎子氣喘籲籲的跑過來，臉凍得通紅。

  虎子喘著氣，跑的有些咳嗽。“總算找到你們了，你們走了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

  雲妙有些歉意道:“見大家都在忙，所以沒有打擾你們。”

  “我和我娘說了你救了我一命的事兒，我娘說一定要請你們到我家去吃頓飯。”虎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大過年的，這些客棧是不會開門的。我家小是小了些，但是還能睡。”

  雲妙莞爾道:“過年我們怎麽好去叨擾，還是下次吧。”

  “別啊，我家就我和我娘兩個人，你們來了，家裏也熱鬧些。”虎子眼神中帶著些許期待和懇求。

  雲妙看了看街上那些鋪子緊閉著的門，又看了看李長圭，李長圭也是凍得臉上通紅，她這才點點頭。

  虎子的家住在城西的齋尾巷子，雖然不是繁華熱鬧的富人區，但是也不偏僻，好在幹淨。

  齋尾巷子乙字十二號就是虎子的家，一落典型的農家小院，正對院門的是堂屋，堂屋左邊是兩間睡覺的屋子，堂屋右邊是廚房，廚房後麵是牲畜的圈。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穿著一身幹淨的粗布衣裳，身材偏豐腴，眼角爬著幾道不太顯眼的皺紋。她摳著指甲，正站在堂屋前翹首盼著他們。

  她姓喬，隨夫姓姓崔，嫁給虎子他爹已經快二十年了。虎子他爹也是個鏢客，他在虎子十歲那年走鏢出了點意外，受的傷太重，死在路上了。

  “咚咚咚……”院門被敲響了。

  她有些緊張的用手梳了梳頭發，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裳，這才趕忙去開門。

  “娘，你怎麽來的這麽慢。”虎子笑著說到，“這位兄弟叫李長圭。”

  李長圭憨厚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大娘好。”

  “哎，好。這孩子長得真壯實，我看著就打心眼裏兒喜歡。”崔大娘爽朗的笑著說。

  “娘，這位姑娘就是雲妙，救我命那位姑娘，我和你說過的。”虎子趕忙讓開身子，將雲妙讓出來。

  雲妙上前一步，大方得體的喊了一聲:“大娘好……大娘您這是做什麽！”

  崔大娘聞言就往地上一跪，雲妙趕忙將她扶住，待她再抬起頭來已是眼含熱淚:“恩人啊，若不是你，我的兒今年就回不來了！你一定得受我一拜，我才能心安啊！”

  “大娘快起來，我哪能受得住您的禮，折壽呢。”雲妙趕忙將她扶起來，笑臉如花的說了幾句寬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