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聲響起，一個身高腿長的男子，如閑庭漫步般施施然地走進會議室。

  一瞬的驚訝之後，作為會議的主持者，方燦道：“方煜回來了？去我辦公室坐坐吧，我們正在開會。”

  出國幾年的弟弟出現在眼前，方燦似乎並沒有多少欣喜。

  男子似沒聽到一般，舉步向會議桌後方走去。

  伸手將一張空椅子移出來，方煜蹺起長腿斜斜地坐在上麵，模樣像個坐在酒吧裏看表演的少爺，聲音也相當的漫不經心：“沒什麽事兒，坐這兒聽會兒，聽聽你們是怎麽把個大項目拱手讓人的，也長長見識。”

  方燦的眼角挑得更高了：“你不要胡鬧！這不是你玩兒的地方，這是唯華股東大會！”

  “對啊，我知道這是股東會，唯華的。”男子翹起唇角，帶一點兒痞痞的帥，“我媽有唯華百分之八的股份，這些股份現在在我名下，燦總，不會是忘了吧？”

  坐在方燦側後方的方唯華輕咳了一聲，道：“讓他聽，燦總，繼續。”

  方燦抿了抿唇，將思緒調整回會議議題上。

  方煜將一隻手支在桌上，另一隻手在桌麵上敲了敲：“你，繼續。”

  在方燦滿帶怒意的注視下，男子挑了挑眉，轉過頭去。

  剛一轉過視線，方煜就赫然對上了一雙漆如墨染的眼，那眸子清明澄澈，眸底像有如夢似幻的光影浮動。

  方煜不禁呆了一下：沒有了之前的驚恐，這雙眼，竟然是這樣的啊……

  那眸子的主人也是一呆，而後，臉上再度現出驚懼的神色，迅速低下頭去，隻留給對方一個毛絨絨的頭頂，以及一截細弱白皙的頸項。

  方煜擰眉：我長得很可怕嗎？在停車場衝你笑一下，你就尖叫跌倒，現在看你一眼，又嚇得不敢抬頭了？！

  方燦略顯尖利的聲音傳來：“一定是有人泄秘！入圍的三家公司，東誠沒有相關工程經驗、恒通實力不行，隻有我們唯華，資質最好，最合適做這個項目！怎麽會定了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韓韻？”

  左側的方燁玩把著手中的簽字筆，語聲閑閑：“連人家的來路都沒摸清，這一場還真輸的糊塗。”

  方燦看向哥哥，鳳眸犀利：“你是說我沒有對競爭對手做有效調查？”

  方燁沒說話。

  深吸了口氣，方燦的胸膛起伏不定：“韓韻，成立不到半年，有韓資背景。且不說他們在國內沒有大項目經驗，單是他們接觸慶田項目的時間，就連基本的調研都不夠。所以，他們能出具比唯華還完善的標書，一定是有人把我們的方案泄露給對方了！這個人就在公司內部，唯華出了內奸！”

  方燁側過頭，低聲道：“內奸內奸，你以為是諜戰劇？一失敗就往內奸頭上推……”

  方燦伸出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方燁！你說什麽？”

  坐在右手的一個直發垂肩的女子伸手按了按方燦的手背：“燦總，您別激動。韓韻的報價隻比我們低十萬，方案也和我們有很多相似之處，這兩點就能證明你說的是對的，公司的確出了內奸。”

  方燁轉回頭：“就不能是慶田方麵泄露給韓韻的？”

  方燦剛壓下去的怒意瞬間飆升，聲音再度高亢起來：“我們最後的報價隻有幾個大股東知道，慶田方麵拿什麽泄給韓韻？”

  方燁聳聳肩：“那你的意思就是內奸就在這屋裏了唄。”

  “你說對了一半。”方燦抿了抿唇，“常叔他們雖是股東，但不參與經營運作，我們地產公司做的標書，隻有少數幾位股東看過。”

  方燁的身子往後一縮：“你不會是懷疑我吧？我可是方家的人，再怎麽樣也不至於吃裏扒外。”

  方燦冷哼一聲，卻沒說什麽，雖然她和這個哥哥一直在鬥，但要說是他出賣唯華，方燦倒也是不相信的。

  長發女子也出言自辯：“標書我也看過，可我剛回國，除了唯華，我和其他公司都沒有聯係。”

  方唯棟說話了：“靜文你不用多心，我們都相信你不是泄秘的人。”

  方燦也向李靜文點點頭，麵色也緩和了一些。

  “至於老周、寶全這幾個人，都跟著我二三十年了，也幹不出這樣的事。”方唯棟又說。

  室內一時靜寂，和前幾次一樣，看來這個“內奸”還是挖不出來。

  李靜文垂下頭，目光落在方燦的手機上，忽然抬頭道：“燦總，你前天不是和我說，有人就慶田項目的事兒給你發過消息？”

  方燦的目光躍過眾人，看向會議桌後方：“你不說我倒忘了，前天明安是和我說起過慶田的事，還讓我小心韓韻……”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方燦的話，向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坐在最後的黑衣女子，瘦弱的肩膀緊縮著，雙手在桌麵上緊握成拳，她仿佛很努力地，慢慢抬起了低垂著的頭，說了聲：“我……”而後，卻抖著嘴唇，再吐不出一個音節來。

  葉明安雙手指甲刺入掌心，傳來清晰的痛感，她告訴自己，要說話，說話呀！

  可是十幾雙眼睛，那些目光，卻像是有著沉重的實質般，壓著她的頭、壓著她的胸，讓她喘不過氣來……

  一個醇厚好聽，卻帶著濃濃的譏諷意味兒的聲音響起：“愚蠢，真是愚蠢啊~”

  方燦的目光尋聲而至，怒視方煜：“你說什麽？”

  “我說你們……愚蠢啊~”

  “你！”方燦雙手支在會議桌上，站起身，整個人帶出一股高位者的威壓之氣。

  方煜依舊蹺著兩條長腿閑閑地坐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