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剛下過雪，湖麵上還留著幾分殘雪。

  湖麵上有幾隻天鵝滑動著腳掌在水麵上劃過，風聲凜凜，水光粼粼，任流勳迎著不甚強烈的日光，慢慢的說道，“我知道。”

  “是妍妍告訴了你一切！”雨霏用的是肯定句。

  在知道了一切之後，她的眉頭沒有舒展開來，反而皺的更緊了些。

  “你為什麽不阻止她？”

  雨霏知道自己沒立場要求任流勳做什麽，更沒有立場要求任流勳為妍妍做什麽。

  但是，他難道不知道，妍妍喜歡的是他嗎？

  “她跟我說了所有的前因後果。”任流勳攤開雙手，歎了口氣，“我好像，沒有阻止她的理由。”

  雨霏氣的想跳腳，她生氣，她憤怒，但是她關心的兩個人都用一種無所謂的態度來對付她。

  難道深埋在心中，在眼中流動的感情，可以當做沒看到嗎？可以當做沒發生嗎？

  “那我問你，你喜歡妍妍嗎？”

  暖融融的陽光傾瀉而下，點點金光從任流勳的黑發上閃耀，白皙的麵龐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狠狠增加了幾分堅毅。

  “我的喜歡和厭惡，真的重要嗎？”

  任流勳看向雨霏，狹長的鳳眸中糅雜著非常複雜的情緒。

  “在我沒有任何準備的時候，我被帶到了任家，在我剛剛習慣的時候，從一個孤兒變成一個少爺的時候，你又出生了，我又從萬眾矚目的雲端跌落到泥漿裏，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到任家，沒有人問過我對你的降臨喜不喜歡。所以，你告訴我，雨霏，我的喜歡與否真的重要嗎？”

  雨霏怔了好一會，心頭滋味莫名，任流勳說的不錯。

  就是因為任流勳說的對，所以她根本無法反駁。

  任流勳低頭笑了笑，狹長的眼睛看向湖麵上相偎相依的天鵝，怔了好一會，任流勳對雨霏說道，“雨霏，你們回去吧！”

  蘇思轍從那一群搭訕，瘋狂要聯係方式的女孩中走出來，拉過雨霏就走。

  回去的路上，雨霏的興致一直不高。

  蘇思轍擁寫雨霏，伸手拍了拍雨霏的肩膀，“雨霏，事情永遠不會像我們想像的那麽好。人生處處充滿了選擇，不同的選擇當然也會造成不同的後果，你看，巷子的貓自由散漫，卻不知道家在何處，狗雖然有一個安樂的窩，卻甩不開脖子上的係的繩。隻要有選擇，必定有取舍。妍妍她們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們就應該要尊重她的選擇。”

  雨霏將頭靠在蘇思轍的肩膀上，幽幽的歎了口氣，她何嚐不明白蘇思轍說的是對的。

  但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矛盾，她並不是不知道哪個選擇好，隻是無法說服自己的心。

  雨霏嗬蘇思轍回到任家的時候，發現院子裏停了一串黑色勞斯萊斯幻影，雨霏掃了一眼，足足有六輛。

  雖然說帝都不至於隻有這幾輛，但是六輛價值不菲的車拍成一對，這個景象還是蠻壯觀的。

  雨霏更是在其中一輛車上看到了熟悉的車牌號。

  搞這麽大的陣仗，足可以說明金聖卿的重視。

  雨霏在妍妍的房間裏找到了她，臥室大飄窗的梳妝台上擺放著各種各樣奢美耀眼的首飾。

  在巨大的穿衣鏡前，不知什麽時候，擺放了兩個穿衣模特。

  一個模特上穿著純白的婚紗，婚紗在地上拖著長長的裙擺，從腰部及以下綴滿了鑽石，層層疊疊紗並不會讓人覺得臃腫，雨霏認出，製造這件婚紗所用的衣料都是婚紗王國生產出來的，每一條紗，每一根絲，都是用的最好的原料，人工梭織出來的。

  而另外一個模特身上穿著的是，高貴的傳統的中式禮服，一襲紅色的衣裳，如同開的最豔最美的花，衣裳的前襟用金線繡著一雙飛舞的龍鳳，衣角，袖口，衣領，裙擺，都用八股擰成的金線繡著喜字紋，大約間隔一寸左右，又用八股擰成的銀線縫著了一顆拇指大的珍珠。

  首飾雨霏還沒看，相信也一定是異常華美的。

  單憑這兩件衣服，足可以見金聖卿的誠心和真心。

  而妍妍這個當事人卻像是沒看到一般，坐在床邊發呆。

  直到雨霏輕微咳嗽了一聲，她才轉過身來，朝雨霏輕輕一笑。

  那笑雖然美，櫻唇微微揚起，齒如排貝，眼若星辰，但雨霏卻突然想到冬日水麵上結的一層薄薄的冰，雖然美麗，也晶瑩剔透，但是卻也容易破碎，消逝。

  雨霏走到妍妍身邊坐下，她明明有滿腔的話要說，但是到了妍妍的麵前，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這些，都是金聖卿送的？”

  雨霏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也是一個紮心的話。

  在問完這句話之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

  妍妍的神情卻比起她想的要平靜許多，“是。”妍妍轉頭，朝雨霏笑了一下，眼中似有晶瑩之色，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麵，“看起來，他對我還挺用心的是吧？”

  這原本是應該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安慰妍妍的話，現在卻由妍妍自己說了出來反過來開解雨霏。

  雨霏默然不語，妍妍比她相信的要堅強許多。但這種堅強，有的時候真的讓人覺得心酸。

  妍妍站起來，往那件華美的秀華服走去，她拿起衣袖放在手中細細的摩挲著。

  “你去找過他了是嗎？”

  妍妍的這句話問的很是突然，雨霏感慨於她的聰明和敏銳，沉默了一會，她輕輕的問道，“是的，需要我告訴你，他說了些什麽嗎？”

  “不。”妍妍快速而堅決的搖頭，過了一會她搖頭的速度才慢了下來。

  “不，不要告訴我。”妍妍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乞求。“無論你們說了些什麽，他是怎麽說的，都不要告訴我。”

  雨霏的嘴巴動了動，妍妍得手指在滾著金邊的衣服上劃過，“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告訴我，我已經做了決定，就讓我安心吧！讓我死心吧！也許這樣，我才會更快樂些。”

  妍妍低頭，一顆淚從眼眶中掉落，落在滾著金邊，鑲著珍珠的衣袖上，濺開了一朵碩大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