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煙花在錦州上空升起，照亮滿桂的側臉，把滿桂嚇了一跳，莽古爾泰卻猛然回頭望去，狠啐了一聲。

  而後轉身一刀，差點將滿桂手中的兵器震飛出去，許是力道太大，滿桂身軀不自覺的向後一仰，險些跌下馬去。

  若是再來一刀，滿桂今日就必死無疑，正在滿桂慌忙無計之際，莽古爾泰卻是長嘯一聲，帶著滿腔的不甘引兵離去。

  “滿將軍，他們這是……”

  見後金軍隊撤退，總兵吳襄心中倍感疑惑，自分兵之後，他們所率領的明軍也就隻能勉強跟他們打個有來有回，根本不能將他們擊潰。

  要是接著打下去，劣勢顯現出來，吃虧的一定是他們。

  “嗬，想必是錦州之圍解了，不然他們不會退兵。”

  “走吧，我們先去找袁督師匯合，整合一下兵力，以防金兵臨走前再反撲一下。”

  滿桂長舒一口氣，暗自慶幸，要是這位袁督師再晚上一步，恐怕兩人再次相見，就是他在自己的靈堂上給自己上香了。

  “正有此意！”

  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抬手示意吳襄先請，吳襄也不客氣，朝滿桂微微一拱手，便縱馬先行，不過走了幾步，又是停了下來，摸著下巴抬頭看著錦州城。

  “這…滿將軍，這還未打掃戰場，我軍將士也還未修整，便需要這麽著急焚燒屍體嗎？”

  “什麽焚燒屍體？”

  滿桂也是被吳襄說的有些不知所雲，難道後金臨走之前，還把屍體搶回去火化了？

  這倒是後金的一個傳統，想必袁崇煥肯定是沒這閑心情幹這事的。

  不過當他看清後，臉色卻是大變，嘴唇張合不定，顯然是因為巨大的情緒波動而導致的。

  “區區賊奴，豈敢焚我城池，傷我大明子民！”

  “關寧鐵騎，給我追！追上賊奴，殺無赦！”

  由於皇太極氣急敗壞，所謂的道義皆被他拋之腦後，直接下令屠殺燒城，能搶的都搶走，帶不走的就地毀掉，他要讓錦州徹底變成一座死城。

  錦州城裏完全是一派人間煉獄，後金士兵見人便殺，見東西便搶，搶完殺完後便縱火燒屋。

  殘存的明軍縱然四處救援，奈何賊奴太多，根本無法麵麵俱到，很多次趕到後，隻留下滿地的屍體。

  因為城中的大火，許多原本躲在房中的平民從中跑出，四散而逃，更增加了明軍救援的難度。

  “你們這群畜牲，放開我女兒啊！我求求你們了！”

  “我…我跟你拚了！”

  某個角落，幾個後金士兵圍著一名少女發出陣陣陰笑，旁邊地上還躺著一位老者，身上有多處傷痕，伸出一條幹枯枯的胳膊，想要抓住什麽。

  “真是聒噪啊，區區賤民，也敢跟我們這麽說話。”

  一道血柱噴起，老者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徹底失去了呼吸。

  “爹！”

  少女哭心裂肺的推出後金士兵，撲倒老者身上，無助的哭泣著。

  而那群畜牲，則在旁邊高聲大笑，看著眼前這一出父女情深的“好戲”。

  “哈哈哈哈……”

  這樣的場景在錦州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在上演，幾個還存有血氣的年輕人，想要上前同後金士兵搏一搏，卻也慘死於馬刀之下。

  兵器交接，在關寧鐵騎的保護下，袁崇煥率軍直逼後金中軍大營，欲直搗黃龍，取皇太極項上人頭。

  不過皇太極顯然有恃無恐，在薩滿祭天的高台之上，漠視著下方兩軍交戰，嘴角不斷地在抽搐。

  “大汗，真的要這麽做嗎？他們可都是我們的子民，是跟隨我們征戰四方的兄弟。”

  “要不，讓我再引兵一戰，最後嚐試一次。”

  代善走到皇太極身邊，右手握拳放於胸口處，轉頭看了一眼戰場，有些於心不忍。

  “不這麽做，難道靠你們這群廢物去殺了袁崇煥不成，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大明最精銳的關寧鐵騎。”

  皇太極陰沉的聲音在代善的耳邊作響，代善驚慌間抬頭，卻正對上皇太極那如黑淵般慎人的目光，冷汗不覺間冒了出來，慌忙又低下了頭。

  “按我說的去做，戰死士兵的家屬，由我大金出錢贍養。”

  “是，謹遵天聰汗汗令。”

  袁崇煥的眼神此時也望了過來，手中長劍直指皇太極，皇太極則陰冷一笑，指了指天，在侍衛的簇擁下，轉身走下高台。

  “袁大人，事情有些不對，事出反常，必然有妖，皇太極顯然是有何預謀，若我等再深入，恐怕會有危險。”

  孫祖壽在袁崇煥耳邊提醒，除卻在此圍攻他們的五千多後金軍隊，其他人皆是向後退去，與此地隔開一裏多地。

  “那就分散開來，孫經略，煩請你領一隊人馬從賊奴左側突圍而出，援助錦州，我帶領剩下的人為你們拖延時間。”

  “袁督師多保重！”

  “保重！”

  後金營地後方，皇太極撫摸著幾門火炮，猶如在撫摸愛人的臉頰，臉上露出癡迷的笑容。

  “大汗，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隨時開炮，請大汗示下。”

  “點火吧，送袁督師去跟我爹見麵，否則他老人家一個人在下麵是會有多無聊。”

  長劍劃過喉嚨，熱血噴薄而出，又一人身隕歸天，袁崇煥距離中軍帥旗越來越近。

  當劍身又一次貫穿敵軍盔甲，一聲巨響在距他不足一百米之處響起，還未來得及轉頭，一條胳膊便從他眼前略過。

  是火炮！是錦州城裏的火炮，皇太極居然不顧自己人的性命，無差別轟炸。

  ……

  農曆八月十三日，北京紫禁城，乾清宮。

  “錦州守將趙率教身負重傷，劉、高二位副將戰死，守城軍士戰死七千三百八十九人，傷七百一十三人。”

  “袁督師從馬上跌落，辛被關寧鐵騎所救，並無大礙，不過關寧鐵騎卻是戰死三十一人。”

  “經此一役後，錦州防禦被徹底瓦解，城中建築大體毀於一旦，城中百姓…”

  朱由檢聽著戶部和兵部，匯報錦州戰事後，各處的具體傷亡情況，扶著龍椅的手在不斷顫抖。

  “城中百姓怎麽了？”

  “城中百姓絕戶過半，尚存活下來的難民，現安頓在寧遠城，等待陛下安排。”

  心中怒火再也壓抑不住，順手抄起石研就往王洽頭上砸去，若非王洽躲得及時，怕是就要當場被開瓢。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我大明怎麽養了你們這群廢物！”

  “請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息怒？我息你老母啊！”

  朱由檢氣急反笑，抬腿一腳便是踹翻麵前的桌子，桌子上的物品散落一地，嚇得他們趕緊跪下，口中稱罪。

  怒視著下方的兵、戶、吏三部，還有內閣各官員，朱由檢現在都有種想殺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