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鄰居本來都是已經沉浸在甜美的睡夢之中的，隻有在完全熟睡的時候，他們才能忘卻白天清醒時因胃部劇烈收縮，而給他們帶來的饑餓感。

  若是某人運氣足夠好的話，還能在夢裏好好的飽餐一頓，在第二天回想時可以聊以慰藉，也可以跟旁人吹噓一下，換來他人羨煞的目光。

  不過一聲莫名奇妙的怒吼，還有一陣劈裏啪啦幹柴燃燒的聲音，讓他們猛得驚醒，見外麵如白晝一般，急匆匆的在炕上摸索出幾件衣服，便披在身上，衝出門外查看。

  隻見李自成家老宅所在的地方，已經完全化成一座火海，火光直衝天際，猶如一條火蛇在貪婪的吞噬著獵物。

  “走水了！走水了！敢快來人救火啊！”

  幾個平時同李自成關係還算比較好的鄰居，趕忙招呼眾人和家中妻兒，回家拿水桶來打水救火。

  李自成則麵無表情的站在院落的空地之上，看著大火一點一點吞噬著那個自己曾經以為是“家”的地方。

  看著來回忙忙碌碌救火的人們，嘴角露出一絲嗤笑。

  “叔父！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嬸嬸呢？難不成還在屋裏？”

  剛剛趕到的李過看見李自成像傻了一樣呆在哪裏，急忙走上前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左右一環顧，並未看見韓金兒的身影，才問起李自成來。

  李自成回頭從上到下掃視了李過一遍，看他衣衫不整，定是十分著急跑出所致，隨即淡淡一笑。

  “是的，你猜的沒有錯，你的嬸嬸她，就在裏麵炕上躺著。”

  “什麽？！叔父你為何不進去救嬸嬸她！”

  李過聞言大驚失色，思量片刻，一跺腳一咬牙，挽起袖子從一旁救火的鄰居手裏奪過一個盛滿水的水桶，便是要往火海裏衝，想要把裏麵的韓金兒救出。

  不過李自成卻是一把拉住了他，對著滿臉疑惑不解的李過，一字一字的說道。

  “你嬸嬸她和蓋虎，已經被我殺了，現在裏麵隻有兩具屍體而已，如若你進去了，也不過會是成為裏麵到第三具屍體罷了。”

  聽到韓金兒和蓋虎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李自成手裏，李過愣了足足好一會。

  反應過來後的李過，左右四顧，急忙拉著李自成的衣袖來到一旁無人之處，低聲衝李自成說道。

  “叔父，這個玩笑可是萬萬開不得的，這傳出去可是要背官司的，弄不好便是要殺頭的大罪。”

  李自成淡然一笑，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搭著李過的肩膀，另一隻手的手指指向插在地上的那把刀。

  “看到那把刀了嗎？”

  李過順著李自成指的方向看去，見到了那把刀，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那把刀就在李自成原先站的地方，一開始他倒是沒有注意到。

  “我便是用它把那對狗男女給宰了的。”

  得到李自成肯定的回答後，李過一把推開了李自成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向後連退了幾步，再看向李自成的時候，眼中已盡是驚恐，臉色也有些慘白。

  “放心，此事與你們無關，明早天一亮，我便會去官府投案自首，你也不必害怕官府會牽連到你們。”

  李自成看到李過的反應，也不吃驚，正常人聽到殺人基本都是這個反應，本想再同李過交代一點什麽，那邊救火的人群中卻爆發出一聲驚叫。

  “啊！這…這裏有兩具燒焦的屍體！”

  瞬間，周圍的人群都圍了上來，猜測起兩具屍體的身份，其中必然有一個是李家媳婦韓金兒的屍體，那麽另一具是誰，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不過大部分人都覺得是同村蓋虎的屍體，首先便是身形，跟蓋虎便是十分相似。

  其二便是韓金兒與蓋虎的非言非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都說是二人通奸，這點村裏人都是知曉的。

  礙於李自成還在這裏，大家夥都是小聲議論著，都是鄰裏鄰居的，畢竟這種沒譜的事讓人家聽去了，事後也不好解釋。

  “蓋氏住的離這也不遠，要不找個去人去把她叫來，來認認？”

  人群中有個人小聲提議到，大家夥一思量，覺得可行，便準備派個人去叫門。

  就在此時，李自成撥開人群走了進來，看到地上的兩具焦屍，狠狠啐了一口，吐完吐沫後好像還不是很解氣，又上前踹了好幾腳。

  “不用派人去了，這就是蓋虎和韓金兒那對狗男女。”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頓時炸開了鍋，李自成這句話無疑是坐實了韓金兒和蓋虎之間是有奸情的，而且很有可能人就是李自成殺的。

  想明白這點之後，李自成的身邊就多出一塊真空地帶，人們生怕李自成殺心大起，發起瘋來連自己一塊殺了。

  “我殺這對狗男女，是因為他們背著我偷奸！被我無意之間撞見後，想要奪我佩刀，將我殺之而後快，我別無其法，隻能先行反抗將他們殺掉。”

  李自成指著地上的屍體，提高聲音向周圍的鄉親們解釋著，聲音之中帶著幾分悲憤的情感。

  “望各位鄉親父老為我李鴻基做證，我完全是出於自衛，絕不是濫殺無辜，鴻基在此拜謝諸位。”

  “若是諸位還不相信鴻基所言，可以拿繩子把我綁起來，即刻扭送官府，鴻基絕無一句怨言，況且刀就在那裏。”

  說完，李自成拱手向四周的人躬身拜去，言辭之悲憤，態度之誠懇，讓周圍的鄉親們都相信了李自成所說的話。

  眾人聚在一塊，商議著準備明天集體寫上一份請願書，請官府豁免李自成的死罪，從輕發落。

  通奸罪按大明律來說，本來就是重罪，更何況這對奸夫被撞見後，居然還想殺人來掩蓋罪行，簡直沒有人性，千刀萬剮都不足為過。

  （大明律--通奸罪：無夫奸杖八十，有夫奸杖九十，苦主殺奸夫無罪）

  就這樣，大家夥把蓋虎和韓金兒的屍首先抬了出來，用白布蓋好，大晚上的就這樣赤裸裸扔在那，屬實也有點慎人。

  隨後又請了村裏頭，在學堂讀過幾年私塾的人，寫了一份請願書，在場的人都在上麵摁了手印，準備明天一早讓村長帶著它，跟李自成一塊去府衙作證。

  李過見李自成幾句話便將此事化解，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請他先到自己家裏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做打算。

  就在大家夥準備各回各家的時候，李自成又叫住眾人，從口袋裏掏出餘剩下的十幾文銅錢，請村長給大家夥分了下去。

  “鴻基此去，不知是否能歸，這些錢也暫時用不著了，就送給大家吧，權當是鴻基的一片心意。”

  能收到錢，這是村民們所沒有想到的，當即就有人拍著胸脯保證，若是李自成不能被判無罪，就集體去縣衙喊冤，為他申訴。

  如若縣衙不接，便去府衙，一層層往上告，其他人也都收了錢，隻能在一旁隨聲應和著。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