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還有剩菜，女人全部拿出來：“這都是一些剩菜，你別嫌棄，要是不夠，鍋裏還熬著湯，我一會給你盛。”

  “不，不用……謝謝。”

  說到這裏，奶奶有些惆悵：“她的聲音很沙啞，我險些沒聽清，而且，我拿毛巾給她擦臉，她也沒有同意，說是這樣挺好的。”

  顧北北下意識看了眼莫夜朗，在雪地躺了一夜沒事，還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臉，身上穿著道袍，這些都足夠說明，她不是一個普通人。

  “然後呢？”顧北北緊接著問。

  “然後……”老奶奶緩緩開口，“我看她身體虛弱，就留她先住下，她也沒有拒絕，自己去了另一間屋子，也在那裏，看到了我的老伴。”

  高人隻端詳了男人幾秒鍾，就兀自坐下，然後淡淡道：“重病之人……不應該待在這裏。”

  男人投來詢問的目光，女人連忙解釋清楚前因後果，然後扶著男人回了原本的屋子。

  怕高人生病，女人又多拿了兩床棉被，她在這忙來忙去，高人就在旁邊看著，仿佛並不覺得不妥。

  等她收拾好這邊，準備離開的時候，高人突然開口：“你老公快死了，你知道嗎？”

  聽到這裏，顧北北抬手扶額，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前麵抓人院子裏的雞，後麵張口就說人老公快死了，還問人家知不知道。

  要不是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她都覺得渾身上下寫滿了尷尬。

  見狀，奶奶安慰道：“高人都是這麽說話的……”

  雖然話是這麽說，可莫名其妙冒出來這麽一句，女人還是愣了一下，就聽高人繼續道：“沒事了，你出去吧。”

  “噢噢……”心裏的謎團太多了，但對方顯然不太想理會自己，女人便退出去了。

  關門的時候，她看到高人掏出一個破舊的本子，封麵上寫著“風”字。

  她識字不多，偏巧認識這個字。

  關上門，她便去屋子裏跟丈夫說這件事，男人虛弱地躺在床上，歎了口氣：“都是可憐人，就讓她先住下吧，隻要她不傷害我們，說幾句沒關係的，而且這大冬天的，她應該也沒地方去。”

  但凡有地方去，也不至於在村口雪地裏躺一個晚上。

  女人便點點頭，其實她心裏為自己救了人而感到喜悅，雖然自家也有一個爛攤子等著收拾。

  於是，姓風的女人就在這住了下來，但是她似乎性格有一些問題，平時除了吃飯，她基本都待在屋子裏不出來，偶爾天氣不錯，她才出來曬曬太陽。

  她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生活在這個家裏。

  直到年前半個月，又是一場鵝毛大雪，又是下了一夜，第二天，女人照常喊她吃飯，卻發現屋子裏空蕩蕩的。

  屋子裏

  床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一點也沒有住過人的痕跡。

  女人愣住了，忙出門去找，外麵還下著大雪，路上的腳印都被覆蓋住，什麽都看不到。

  她走了嗎？

  女人也不知道，她回到房間告訴了丈夫，男人隻是搖了搖頭：“她想走，我們也攔不住。”

  已經快要過年了，盡管家裏情況不好，盡管這可能是他們一家人在一起過得最後一個年，女人還是盡心盡力地準備著，還給孩子準備了數額不多的壓歲錢。

  到了晚上，一家三口圍在火爐前取暖，女人剝好地瓜遞給孩子，男人在旁邊笑吟吟看著。

  “咯吱——”

  突然一道身影破門而入，帶進來一股寒氣，高人頭上身上落滿了雪，手裏似乎拎著什麽。

  受了寒，男人頓時咳嗽起來，女人連忙起身把門關上，關切道：“你去哪裏了，這麽冷的天，你也不多穿一件衣服。”

  說著，她下意識去摸高人的手，卻發現後者身上熱乎乎的，甚至比她還要暖和，一時間愣了一下。

  “沒事。”高人似乎才反應過來，抽回手。

  女人也不惱，拿起旁邊的地瓜：“餓了嗎，吃點東西吧？”

  “謝謝。”

  還是這麽簡單的答案，拿了地瓜，高人就去了屋子裏，女人也沒多想，不管怎麽樣，人沒事就好。

  想著一個地瓜不夠吃，她又把晚上的飯菜熱了一遍，順便泡了一杯蜂蜜水，端著去敲門。

  門打開後，高人側開身，女人直接走了進去，發現桌上放著一個木盒，她愣了一下：“這是……”

  走近一看，裏麵竟然密密麻麻爬著十幾隻蟲子，女人嚇了一跳：“這……”

  “謝謝你的好意，出去吧。”高人卻一臉淡定，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女人也是被嚇到了，放下東西就出去了，這個晚上，她始終沒有睡好。

  可從那之後，她幾次出入那間屋子，都再也沒有看到那個裝著蟲子的盒子。

  就這樣過了一周，天氣越來越冷，一天，男人趁著天氣不錯在院子裏幹活，結果到了晚上就開始發燒，開始抽搐，整個人痛苦不堪。

  “爸爸……”

  孩子在哭，女人也亂了分寸，她倒了杯熱水，拿了幾顆藥過來，試圖讓男人喝下去，可一不小心，熱水被打在地上，幾顆藥也不知掉在了哪裏。

  女人連忙跪下來到處找，這可是她在藥店裏買的藥，馬上就快吃完了。

  可不管怎麽找，老天就像是在跟她開玩笑，連一顆藥都找不到。

  就在她焦頭爛額的時候，咯吱一聲，高人直接推門走進來，她手裏拿著那個似曾相識的盒子。

  女人連忙站起來：“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吧？”

  說話間，她看到盒子裏隻剩下三隻淡

  藍色的蟲子，有長須，兩個尾巴，燈光下，蟲子顯得十分肥碩。

  高人直接向床上痛苦的男人走去，女人終於忍不住攔住她：“風……風小姐，你想幹什麽？”

  聽到她的稱呼，高人動作頓了頓，但很快恢複過來：“不想讓他今晚就死，就讓開。”

  ？

  女人睜大眼睛：“你這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話音落下，高人直接越過她，來到男人麵前：“衣服撩起來。”

  後者被病痛折磨得神誌不清，根本聽不到她說話，高人徑直自己動手，然後將三隻蟲子放在男人肚臍周圍。

  在女人看不見的角度，她單手捏決，低聲念了幾句，那三個蟲子紛紛向肚臍眼爬去，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中。

  等女人反應過來，盒子裏已經空空蕩蕩，而男人身上也什麽都沒有，她有些發愣：“風小姐……”

  “放心，那是益蟲，可保他活五年無憂。”

  說著，高人轉向旁邊的男孩，然後遞給女人一個黃色的三角符包：“我身上什麽都沒有，隻能盡微薄之力報恩，這是符籙，掛在門口可以驅邪。”

  符籙，驅邪？

  女人聽得懂這兩個詞語，卻還是有些懵，隻聽高人繼續道：“益蟲的培養和使用方式，我已經寫在紙上了，一月一換，五月後停止，屆時，你就把藥方和益蟲一起燒死，而且，一人隻能用幾次，不許外傳，聽懂了嗎？”

  “聽，聽懂了……”

  聽到她的回答，高人淡淡應了聲：“如此，我也該走了，後會無期。”

  說完，她幹淨利落地轉身離開，女人趕緊追上去：“等等，風小姐，外麵天黑又冷，你一個人多不安全，住一晚再走吧。”

  前方的人沒有說話，隻是擺了擺手，不管女人說什麽，她都沒有停下腳步，最後，瘦弱的背影沒入黑夜中。

  周圍陷入安靜，女人知道，這次對方是真的走了。

  關上門，回到屋子裏，床上的男人已經不喊疼了，女人連忙端過去一杯水，男人如數喝下去：“還要……”

  難得見他主動要求喝，女人連忙又倒了杯水，連續五杯水下去，男人似乎有了些精神。

  看他渾身是汗，女人連忙拿來棉被：“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感覺……”男人皺了皺眉頭，“感覺身體裏有什麽東西，但是不疼了。”

  聞言，女人目光落在地上空蕩蕩的盒子上，那裏麵的蟲子沒有了，剛剛那個風小姐說……說什麽來著……

  “你先躺著，我去拿個東西。”

  女人來到另一間屋子，屋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桌上放著幾張紙，她趕緊過去拿起，發現上麵寫了很多字，但有些她不認識，隻好拿給男人看。

  後者看

  完，神色有些恍惚：“是那位高人救了我。”

  “什麽？”女人一愣，男人這才開始解釋。

  “那些益蟲，是她上山抓來的蟲子交配培養出來的，可以治我的病……”

  說到這裏，奶奶神色有些恍惚：“當時，我和我老伴都不敢相信，醫生都說不準的事，幾個蟲子怎麽可能做到呢？可是後來……”

  可是後來，她老伴的身體真的好起來了，甚至可以開始幹活，一家三口的情況也開始變好，隻是隨著時間過去，四年後，男人身上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黑斑，雖然不影響正常生活，卻令他們感到恐慌。

  想起風小姐說的就是五年，這正是最後一年，夫妻倆倒也看得開，畢竟這幾年他們存了一些錢，而且，一家人在一起能多活幾年，他們已經很感激了。

  五年的時間到了，男人終究還是離開了，從此，女人帶著兒子過上了簡單平凡的生活。

  說完這些，奶奶停了下來，吳根忍不住問道：“那夷蟲和藥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