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河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臨近夜晚的時候了。他揉一揉額角，起身打量周圍陌生的環境。

  “這……是哪？”他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陷入回憶中。

  上一個有印象的記憶是在Ambulance酒吧的後廚，他抱著酒桶喝酒的樣子。

  洛星河逐漸想起來，那個時候尊尚摸回酒吧，而顧北北還沒有逃出去，他為了製造混亂，刻意裝作獨自一人在酒吧喝多了的樣子出來，好吸引尊尚的注意讓顧北北順利出去。

  本來他的計劃很完整，裝醉，保持頭腦清醒，然後一路偷聽套話，豈不美哉？唯一的意外就是Ambulance的酒……也，太好喝了點兒？

  於是他果斷地貪杯、迅速地喝醉，再醒過來，就到了現在這麽一個看起來十分商務又講究的套房裏。

  腦中的胡思亂想還沒有結束，套房的門被推開了，尊尚麵帶笑意走進來，說：“賈總醒了。”

  洛星河恍然大悟，這裏是青玉市商會會所。他胡亂地點一個頭，撓撓已經被睡得蓬鬆的亂發，說道：“尊會長，你這個商會設施不錯啊，就是配色實在還是得多設計設計，現在這個配色，顯得太土。”

  尊尚賠笑，眼神卻刀子一般在洛星河麵上來回遊走：“賈總果然眼光犀利，我也正有此意，隻是才當會長沒有幾年，資本還不太夠，但我相信，賈總一定會為我們青玉市的商業市場注入新的血液。”

  洛星河一挑眉，在沙發上懶懶地斜靠著坐下：“尊會長，能不能注入新鮮的血液，還得看你之前跟我說的‘賺錢新思路’夠不夠有趣了。”

  尊尚緊跟著也在沙發坐下，身體微微前傾，緩緩說著：“賈總，還記得我跟你說的信念嗎，我們商會給你的思路，但是這個信念你如果沒有，那麽茶水也還是茶水，變不了鑽石的。”

  洛星河心裏一動，也直起身靠近尊尚：“不知道尊會長給的，是什麽樣的思路呢？”

  但尊尚卻並沒有順著洛星河的問題說下去，反而是站起身走向窗口，背對著洛星河開口：“賈總，我們商會的套房，其實最妙的是從這落地窗就可以幾乎看到整個青玉市。”

  洛星河聞言有些困惑，但還是站起身也來到了落地窗前向下望去。窗外景色果然一覽無餘，他好整以暇地欣賞景致，直到目極遠眺時，他的心髒一陣狂跳，是老兒童樂園。

  不能慌，洛星河感受到尊尚有意無意瞟過來探尋的目光，他不能流露出異常。

  “賈總，青玉市並不大，但是這幾年發展很快。”尊尚抬手衝洛星河指一指老兒童公園的方向，“那一片區域，也是商會下一步希望可以

  改建開發的地段，您覺得怎麽樣？”

  洛星河冷哼一聲，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下：“尊會長，這就是你給我的思路？世界是懶人推動的，有幾個人能勤奮到爬山去消費？你這是看不起我的腦子呢，還是看不起我的錢呢？”

  尊尚見洛星河一如往常絲毫沒有異樣，於是放下心來：看來這個賈少爺是真的喝多了，才會在酒吧所有工作人員都逃走之後才會一個人繼續留在那裏。

  他心裏冷笑，眼神裏的不屑一閃而過之後又恢複了謙和：“賈總誤會了，開發那一片地段是日後的長遠規劃，我給您說的思路可才是重中之重。”

  “喔？願聞其詳。”

  尊尚拍了拍手，門外就有西裝革履的男人遞了一份薄薄的方案書過來。洛星河從恭敬的尊尚手中接過這份方案書，上麵寫著幾個大字——青玉市《論道》道教專題藏品展示暨拍賣會。

  洛星河翻開薄薄的方案書，仔細看了起來，很快地他心裏的問號就越來越大了。

  這場道教專題藏品拍賣會上麵預拍賣的拍品一共有133件之多，而且整個展示拍賣會持續的時間就有整整三天時間，再加上道教專題本身的神秘氣質，洛星河都能預想到這一場拍賣會會有多麽聲勢浩大。

  但是，這方案書卻對整個拍賣會的具體策劃十分含糊。這種含糊一般人不會看出來，但卻逃不過洛星河的眼睛。

  133件拍品中，隻有穿插著的3件拍品，不僅在拍品介紹裏沒有任何背景文化，也找不到是出自哪位工匠大家之手，隻描述了有些神乎其技的功效，這就很離譜。

  而且，對於這樣一場大型的拍賣會來說，隻要新聞放出去，是絕對不愁沒有人來搶著送錢的，但是為什麽尊尚還要邀請他參與呢？

  洛星河趁翻頁的間隙對上尊尚笑眯眯的眼睛，不知怎地，他覺得這笑容就像一頭猛獸，隱匿在鬱鬱森林背後緊盯著它的獵物，隨時準備好了伺機而動。

  ——

  莫夜朗與顧北北照顧著承兒，一路來到老家主的門前。

  院子裏還是忙碌而安靜的祁家弟子，手中捧著一係列喪葬哀儀所需要的器具物品默默地進行著布置。老家主站在門口，依舊看起來仙風道骨卻難掩疲憊哀愁的神色。

  見莫夜朗和他的“小侄子”到來，老家主似是早已料到一般，衝他們點點頭後轉身回到房中坐在桌旁，倒了三杯清茶，二人見狀也走了進去將門關緊，坐在老家主對麵。

  火紅的日光逐漸被夜晚染上了一層絳紫色，在祁家的磚瓦樹木上投下金黃色的影子。時間在不斷流淌，祁家的壓抑似是越來越深。

  老家主

  和莫夜朗的談話持續了很久，他們從今天祁家的變故聊到之前祁冠宇的死，又聊到老家主的中毒，莫夜朗逐漸了解了整個事情各方麵的全貌。

  其實祁冠霖的異常，老家主並非不知道，但他年紀太大了，大到已經忘了年輕時原則至上正直無比的自己，大到麵對兒孫總是懷抱著一股暮年之慈悲。

  莫夜朗無法評價老家主對祁冠霖的做法究竟是慈愛疑惑放縱，這個遲暮的老者，在生命或許要走向盡頭時，接二連三情感收到重創，他太害怕再失去了，於是幹脆就閉起了眼睛關上了耳朵，隻相信著自己想要相信的。

  莫夜朗最終還是開口問道：“祁老家主，接下來您是怎麽打算的？”

  老家主看著茶杯裏上下漂浮的茶葉，緩緩開口：“莫四爺，人生就如同杯中之水，哪怕一個人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難以跳出世俗去。祁家遭此災禍，也盡是我們的命數，我這副老骨頭撐過了喪禮之後，也就可功成身退了。”

  “可新家主的認命還需您老定奪。”

  老家主苦笑一聲：“我已老邁，新家主一事讓我滿門幾近全滅，還有什麽可定奪的。祁家氣數已盡，風家姑娘也算可以安慰了。”

  顧北北一震，她莫四爺侄子的角色一直以來都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過，而火眼金睛的老家主卻一語中的戳穿她的偽裝，令她驚訝不已。

  她看看莫夜朗，後者卻還是四平八穩毫無波瀾，仿佛是早就料到這種情境似的。

  “風家姑娘，”老家主緩緩抬頭看向顧北北，“之前風氏一族滅門，我們祁家確實不能免責，時至今日祁家遭此打擊，也算是天道輪回。但老朽要告訴你的是，滅風氏一族的事情尚有背後推手，四大家族不過是當了砧上魚肉，還望你切莫衝動行事才好。”

  顧北北渾身震顫，忍不住咬牙問到：“老家主說之前的事另有背後推手，是否能告訴我詳情。”

  老家主搖搖頭：“凡世間事，千人千麵各有其理，風姑娘，這件事隻有你自己才能探尋到真相。”

  “可是……”顧北北急到。

  老家主擺擺手：“我累了，請莫四爺和小公子回房吧。喪儀事項，我會派弟子前去知會。”說罷，便闔上眼再不肯多言。

  莫夜朗的手拉住還想要追問的顧北北，輕輕地捏了捏。顧北北雖然滿腔疑問，但還是在莫夜朗溫暖的手掌包圍下安靜了下來。

  見老家主一言不發，莫夜朗拉著顧北北站起身，說道：“老家主慧眼明察，夜朗尊敬至極。既然您已經有了打算，如有需要我們的地方還請老家主直言。不過您也不必憂思過度，道法自然，自會有能勝任祁家

  家主的人力挽狂瀾，告辭。”

  老家主的眉頭隱隱地蹙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平靜。莫夜朗知道這是他已經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便拉著顧北北輕輕退出了房間。

  “大叔，你為什麽不讓我問清楚？”回房路上，顧北北一臉不高興地衝莫夜朗發難。

  莫夜朗停下腳步，眸子深深地望入顧北北眼睛深處，像是直接看到了她的內心似的，這讓她有些微微地心慌。

  莫夜朗沉聲說道：“北北，事情尚未明朗，僅聽他一家之言也難免片麵，真相是要靠我們自己親手找出來。”

  顧北北心裏一跳，又是“我們”。她心中泛起層層波瀾，不管什麽時候，大叔永遠都在，她好像越來越依賴大叔了。

  “好了回去吧，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去做才不會變成沒頭的蒼蠅。”

  莫夜朗牽起顧北北的手繼續往回走去，他抬頭看著天邊的晚霞，心裏暗暗做了決定——是時候和那個人聯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