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緩緩站了起來，他大臂一揮，滾滾碎石填回坑裏，填埋著深坑。果核像是孩子腳下的皮球，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圓弧，消失在地縫間。

  房內，響起清脆的掌聲，黑影輕拍手掌，地板上的裂縫逐漸重合，激烈的打鬥留下的痕跡漸漸被磨滅，房間內的一切事物都在恢複原樣，了卻風吹草動。

  他像是交響曲的指揮家，雙臂輕舉，左右揮舞，封閉的廚房吹起了風，燈罩上的拂塵散落歸土，每一顆蘋果如被擦拭過一般，透出紅潤的光。

  風拂過冰櫃上層的薄塵，像掀起蒙麵的紗，顯露出銀色的光影。

  “吱——吱——”

  冰櫃的蓋子漸漸露出一條縫隙，封閉層發出微弱細碎的響聲。

  忽然，一個人影從冰櫃裏跳出，飛身上躍，掌中提著散著藍光的鐵尺，以獵豹撲食之勢猛擊那片薄影。

  “雷來！”北北腳尖點地，尺端激光一閃，向黑影的腰部削了過去，又準，又快。

  “啊——”一個成熟男人的慘叫，餘音未了，北北將風雷尺向上翻，哪裏留給影子男人閃避的機會，一道威力十足的電擊，黑影直震到牆上，好似被巨石碾過，緊貼在牆上。

  北北身姿如天鵝展翼，腳下輕滑，風雷尺直點在黑影的小腹正中。黑影再也不會動了，卻抖個不停。

  “原來影子也會說話？你個大男人，藏女人的身下，不害臊嗎？”北北雙目中燃一團藍光，風雷尺冒著藍火，黑影緊緊釘在牆上。

  黑影反手為爪，五道黑光激過風雷尺，“啪——”，北北虎口一震，掌中風雷尺有些把持不住，稍一鬆手，鋼劍一般的利爪已撓向她的心口。

  利爪的鋒芒劃破北北的衣衫，留下五道長痕，就在這時，北北丹田之中發出一聲震嗬，跳起來有兩米高，手攀在房梁上，眼睛盯著黑影，縱然一躍，直麵朝黑影刺去。

  風雷尺雷光淩厲無比，卷起激蕩的旋花，令人難以抵擋，穿過黑影，將它絞成一團，牆壁被震得粉塵四散，鑿出一個破洞。

  黑影陷入電光飛漩中，黑藍交加，變成墨藍色的光圈。

  北北握緊尺柄，小臂回彈，尺尖對準上空，鬆手間，“哧”的一聲，風雷尺深深紮在房頂上，飛旋的光圈似利刀刮下一層木屑，迅猛銳利的尺氣斬斷了吊燈鐵鏈，“哐當”，砸在地上。

  北北從懷中抽出一個手心大小的黑色錦囊布袋，隨手一抖，錦囊鬆出一個小口，隻聽她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收！”

  墨藍的漩渦抽離尺身，朝著錦囊飛來，變為一縷小風鑽進囊中，北北雙指輕抽繩子，袋口緊收。

  錦囊鼓成一團，裏麵的影子不斷翻騰，左踢右踹，手臂使勁撐著袋子，五指用力撕抓，嘴裏謾罵不止，

  好不安生。

  北北拍了拍掌中的袋子，說道：“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這料子又名滅神綢，你是抓不破的。”

  “我抓住他了，你們開門吧。”北北對門外說著，手裏提著錦囊對著窗戶抖了抖。

  一個人鼻尖貼在窗上，滿眼驚奇的往屋裏看。

  門鎖聲響，竹紅為北北打開房門。

  “你有沒有受傷？”竹紅關切地問北北。

  北北提著她的戰利品，笑道：“碰見這種影子鬼，隻有他受傷的份。”

  這時，從門縫裏擠出一個小少年，他的鼻頭上頂著一抹灰，興致勃勃地盯著北北的錦囊，拍手叫好道：“老板，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北北看了眼說話的少年，和竹紅差不多高，穿著店裏的褐色工作服，一雙溜圓的黑豆般眼睛，顯得很機靈，最醒目的是那兩顆虎牙，好似在哪兒見過。

  “我看你有些麵熟？”北北一邊回憶，一邊問少年。

  “您忘了，我是那天和絡腮胡一起搬蘋果的小夥計，在店裏跑堂，做些雜貨，您不記得我，很正常。”少年笑著，露出明晃晃的小虎牙。

  北北瞬間回想起來，又望見窗戶玻璃上印著一個鼻印，窗後的人卻不見了蹤影，笑道：“剛剛在那裏偷看的人就是你啊。”

  少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難為情地說：“我從小就聽人講捉鬼的故事，一直想親眼見一次，這才忍不住偷看的。”說話時，他的目光一直念念不舍得流離在不斷從裏麵傳出動靜的小錦囊上。

  “你想看看嗎？”北北看出他的渴望，又見他一臉的無邪，輕聲問道。

  少年眨巴著眼睛，點著頭，可身子又往後退了幾步，說道：“我還是就離著遠看吧，我怕裏麵的怪物咬我。”

  北北拿著錦囊，朝他走過去。

  “哢”竹紅警惕地反手抖劍而出，目光如炬，盯著少年。

  少年害怕得退到了廚房外麵。

  北北回頭對竹紅搖了搖頭，溫溫柔柔笑著說：“他不過好奇嘛，況且他是店裏夥計，自己人。”

  竹紅蹙著眉，眼底還是有幾分不放心，提著劍，緊護在北北身側。

  北北放開小繩，錦囊咕嚕滾了下來，長長得垂在少年的麵前，像是掛鍾的擺錘左右搖晃。

  北北用小指勾了勾繩子，錦囊在半空彈跳，她又抖了抖小繩，輕聲說：“不用怕的，這個小繩把他關在裏麵，出不來的。”

  錦囊裏的黑影罵道：“你把大爺我當成給破孩兒玩的玩具嗎？”

  一道利爪劃過布袋，發出尖銳的聲音，錦囊震動不平，上下翻騰，繩子攪亂成一團。

  抖動的錦囊撞在少年的鼻尖上，小身板嚇得一陣顫抖。

  北北扶住他的肩膀，說：“他這隻是虛張聲勢。”

  少年又

  怕又忍不住好奇，稍稍往前湊了湊，眼珠子轉來轉去，顯得又膽怯，又新奇，猶豫許久，深喘了一口氣，伸出一根手指試探地戳向錦囊，剛要挨上時，手又縮回了。

  他看了眼錦囊，又看了眼北北，懇求地問北北：“我能不能碰一下它？”

  “不能！這裏麵鎮壓著殺人奪命的鬼怪，容不得別人亂碰。”竹紅板著臉，厲聲說道。

  小夥計可憐巴巴地望著北北，也不說一句話，隻是露出一副委屈模樣。

  北北對竹紅說道：“我就拿在手裏讓他摸下，好不好？況且，有你和我在，還能讓黑影鬼跑了不成？”

  竹紅瞧著北北那雙大眼睛，一時有些心軟，可看了眼錦囊，心一橫，手中的劍反射出銀光，對小夥計冷言訓斥道：“你要是為店裏好，把北北當做自己的老板，就別提這麽過分的要求。”

  小夥計驟然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忽然伸出手去奪錦囊。

  北北回過神，反手攥緊錦囊。

  二人一扯一拽間，繩子鬆開半指的窄縫，一股黑煙迅速飄出，發出張狂的笑聲，空餘幹癟的囊袋在北北手中。

  少年冷笑道：“我從來都不是你們店裏的人，這個丫頭也不是我老板。”

  從少年腳下攀爬出一雙黑手，抬起一團五官模糊的黑臉，猛然從少年的影子裏脫身，說道：“在這麽小的身子裏待著，真是憋死我了。”他活動著手腕，腳踝，聳了聳雙肩，發出“哢哢”的筋骨聲。

  在北北眼前，站立起一個頭頂幾乎與房簷平行的黑影。

  黑煙飄在半空，半旋兒一圈，化為人形，冷笑道：“你們不會贏的。”

  小少年渾身抽搐，好似電流激過全身，忽然又定住身子，雙眼茫然，不知所措，喃喃道：“我不是在房裏睡覺？怎麽在這裏？”

  恍然明了的北北，錦囊被她攥成一團，小臉寫滿了被人欺騙後的憤怒，緊瞪著小少年身後的巨型影子。

  渾然不知危險就在身後的少年，揉著頭發，打了一個哈欠，“我莫不是夢遊？”抬頭時，看見站在廚房門口怒色滿麵的北北，“老板！你怎麽在這兒？我是做夢嗎？”

  他剛邁了一步，隻覺得腿軟無力，哎呦一聲，彎下腰，扶著小腿，被廚房裏的一束寒光閃到了眼，仰頭望去，正是莫總的貼身保鏢，竹紅。她的臉清清冷冷，透出一股利氣，手中的劍更是讓小夥計心裏一驚，稍有些害怕，嘟囔著：“這夢裏怎麽還帶凶器。”

  小夥計嘿嘿一笑，沾沾自喜說：“我怎麽和老板跑一股夢裏了，這算不算是吉兆？竹姐姐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時，身後的黑影覆蓋過他腳下的地麵，黑暗籠罩著後院，他揉了揉眼睛，轉頭時，在他還沒弄清楚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時，人已經被眼前的兩個黑影嚇得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巨型影子對剛從錦囊裏逃出的影子說道：“你先回去複命，這裏交給我。”

  “想逃沒那麽容易！”北北說話間，手中風雷尺早已在空中激蕩出陣陣雷力衝波，先發製人，古樹枝葉簌簌落下，震得黑影若夾在衣杆上被吹起的衣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宛如黑色浪花。

  突見黑臂閃來，“當”的一聲，巨影用手臂擋下了風雷尺，跌回北北腳下，黑影再次化為濃煙從他的腋下縫隙中溜走。

  北北反手擲出一道黃符，落入黑煙之中，一聲淒厲慘叫，黑煙慢慢變回痛苦掙紮的人影，他一手穿過脖子探到背後，快把上半身折起，指尖拚命下滑，夠著貼在脊柱上的黃符。

  而他的另一隻手穿過胯下，順著後背朝上摸著，整個影子像是褶皺的黑紙團在半空中懸浮不定。黑影回頭看了眼北北，強忍著痛楚，朝牆外滾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