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朗一碰到顧北北的手掌，嘴角微微彎起，也不再遲疑，雙手雀躍而起，視線逼仄，在最後兩片葉脈上拍去。

  看到這一幕，連風顛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這個莫夜朗，果真是深不可測。他不僅深諳各家法術，幾天之內，把這些法術構造和解構的方式研究得透徹，還能在如此危機時刻，冷靜解決四家人的猛攻，同時又鎮靜地解除這複雜的機關。

  這到底是個什麽人？

  風顛心裏驚訝不已，見兩人手掌重疊，莫夜朗撐著她的手掌，放到最後一片葉脈上。

  喀一聲響起，兩人臉上不禁都浮現出微微笑意。

  應聲響起的岩石一側，分為兩半，露出一個一個僅夠一人出入的窄口。

  幾人先後進入，內裏是一個看不到頭的冗長隧道，烏黑深邃，鋪麵而來的是地底泥土的芬芳氣息。

  他們一進到深處，身後的大門就應聲合上。

  “沒退路了。”吳根膽寒地吱一聲，用力地攙住身旁的成胤。

  幺雞又沒了聲音，他最後一聲是，“他們又來了”，成胤的身軀便失去了控製，原本修飾的臉上烏色又恢複過來，縈繞在臉頰上，久久不散。

  無奈之下，吳根和竹紅一人一邊，攙著成胤下到洞穴深處，跟在莫夜朗身後。

  逐漸適應了深邃灰暗的地穴後，顧北北取出一張焰符，捏在手裏。

  她跟莫夜朗擠在一塊，兩人的路是越走越窄，不多時便從發覺到不遠處的光亮，光亮有些刺眼，看上去這條路走到頭了。

  顧北北的小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著，一片寂靜中，幾乎前後都聽到了她的聲音。

  “師姐……你心髒小點兒聲。”吳根忍不住道。

  一聽師弟這話，顧北北臉頰一紅，默不作聲。

  話音一落，他們已經到了路盡頭。莫夜朗拉住想要探頭的顧北北，搖搖頭，從兜裏取出一個亮片，仔細看，似乎是金屬鏡片，打磨得十分光滑。

  莫夜朗搖搖手，鏡片探著光照射下去，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幾人瞧見他們在堡壘的上空，是一條蜿蜒曲折的排氣孔。

  如果不破壞出口，這個孔大概隻能裝得下老鼠。

  也就是莫夜朗手長腿長，才照的到下麵。從鏡片裏，幾人注意到，底下已經是四大家族的地界：略顯模糊的金屬片裏，模模糊糊倒映出幾道肅穆身影，一個個穿著黃橙橙的大袍子，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幾人心裏有數，這恐怕是姬家人。

  但怎麽下去呢？如果直接破壞出口，勢必引起騷亂，那麽救人不成，恐怕還要把自己給搭進去。

  但一直等下去，似乎也不是

  辦法。

  “我來。”竹紅當機立斷，小聲吩咐幾句，便把成胤塞到吳根懷裏，身體像泥鰍一樣滑溜溜地鑽過身前的風顛和蘇辰良，一下變溜到了莫夜朗身前。

  她嘴裏叼著一把寸把長的刃鏢，衝莫夜朗點點頭，抽身就要下去，卻被顧北北狠命拉住。

  她看了一眼竹紅空蕩蕩的右手，心裏過意不去，低聲道：“……你別去，太危險。”

  竹紅笑著搖搖頭，輕輕推開顧北北的手掌，轉身看向莫夜朗。

  後者同她握握手。

  竹紅微微一笑，一言不發，比了一個大拇指，像是後身入水一般，滑溜溜地從一道窄口中鑽出，整個人在空中淩厲地翻騰幾圈，筆直落在一道身影上。

  她並不取命，手裏的短刃精確無比地刺入脖頸間的氣囊之中，每一分拿捏得恰好，隻是讓這些相師體力迅速流失，並不致命。

  竹紅的身體矯健，悄無聲息。她滑溜地老鼠一樣，在人叢中來回穿梭，隻一手刀便放倒兩人，足尖如刀，勾刃拉回兩道身體從身前飛來，被她一手托起，嘴巴微張，短刃又落在手上。

  顧北北看的心驚肉跳，一是想替竹紅敏捷的身手叫好，一是又擔心她叫人給發現了。

  從頭到尾，竹紅卻沒有半點聲息，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刺殺的時機拿捏得恰好。至多聽到“唔”一聲低吟，四大家族的相師毫無還手之力。

  竹紅撂倒最後一名，一腳踏在相師喉嚨上，兩根手指瀟灑地夾住刀刃，又塞到嘴裏，帥帥頭發，單手束起飄忽的長發。

  “小心！”居高而下的顧北北見到不遠處，一個巡邏而來的相師似乎注意到這邊的異象，急匆匆趕來，這正是竹紅視線的死角。

  竹紅眼光一閃，吐下刀刃，手指輕彈，把這片細窄的刀刃飛快插進束發後，長發微微甩動，腳底拔足飛奔。

  這相師才反應過來，急忙掏出一張符籙護體，另取出一張準備叫人。

  然而竹紅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輕輕一甩，長發如鞭，箭頭般的短刃飛也似的鑽進相師手裏的傳訊符，不等這相師訝然，竹紅倏地翻身而起，單手撐地，兩腿旋身折出，先後點在相師雙肩上。

  這相師“啊”一聲還沒喊出來，竹紅已經騎上他的肩膀，手裏接過發梢上崩出的短刃，抵在這相師的嘴裏，喉嚨上一點點刺出冷冰冰的血液。

  他哪裏還敢出聲？

  “這才乖。”竹紅輕輕一笑，膝蓋使勁頂在相師後背上，如法炮製，又讓這個大個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竹紅拍拍手，轉眼之間，六七名相師居然被她一人製服。

  她頗為得意地抬

  起頭，朝眾人招招手。

  莫夜朗護著顧北北下來後，吳根踉蹌地滾落在地，手裏死命護著成胤，嘴裏罵罵咧咧。

  最後風顛跟蘇辰良落下身來。風顛迅速來到一眾身體旁，搖搖頭，道：

  “這些都是外姓弟子，拿來充數的門麵罷了。”

  竹紅額一聲，有些失落。

  莫夜朗卻陷入沉思。

  吳根罵罵咧咧道：“濫竽充數。”他一人一下，一人賞了一口唾沫，才揚長而去。

  但先下犯了難。

  這裏看上去是個小據點，因此人數較多。不知道四大家族的人什麽時候會來換崗，眾人也不敢多待，但下到堡壘後，他們才知道事情愈發棘手。

  這堡壘簡直就像是個螞蟻洞一樣，四通八達，每一個據點都對應接通著無數的渠道，如果沒有詳細的地形圖，連自己在哪，要去哪都分不清，談什麽找人？

  “你們不是能……唔，根據法力來追蹤對象麽？”竹紅道。

  “試過了。”風顛搖頭。“但眼下這裏麵處處都是幾家人弟子，個個都是相師，且不說他們的實力如何，但這些紊亂的法力流通起來，怎麽好分得清？”

  這下，幾人陷入困窘境地。

  顧北北看著這些倒在地上的身體，陷入沉思，忽然有了計較。

  “有了！”她驚叫：“我們就來個狸貓換太子，一石二鳥！”

  顧北北心下驚喜，拉著幾人偷偷摸摸說了自己的計劃。

  吳根聽了捧腹大笑，跟竹紅對視一眼，道：“這招我們用過。”

  說幹就幹。幾人清點人數，一共八名姬家弟子，人數恰好對的上。

  多一名，被堆在地上，偽裝成睡覺的模樣，另外幾名被他們合力藏起，扒下衣服，一股腦罩上了黃澄澄的大袍子，幾人有樣學樣，倒是有了幾分姬姓弟子的模樣。

  “可惜他們身上沒有地形圖。”吳根抱怨道。

  “我看，這幾人都不是重要人物，也隻負責打工。”風顛道：“真正要緊的人，恐怕還在深處。”

  竹紅隻想知道他們現在該去哪裏。

  莫夜朗扶著牆壁，在這個據點內轉悠一圈，輕輕碰到一處凸出的機關，道：“我有一個想法。”

  莫夜朗推開暗格，從身上取出一張牛皮卷軸，展開，卷軸裏裹著一隻朱色毫筆，他飛快地畫了一個陣法。

  “這是？”顧北北湊近看。

  風顛吃了一驚，他眼睜睜看著莫夜朗憑空畫出一道風水的氣韻圖，遊走的線條流暢精致，正對應他們所在的據點。

  莫夜朗用筆頭指出幾處，看向顧北北，目光銳利中透著一抹柔和，道：“北北，你看

  這幾處。”

  聽他一聲“北北”叫得，雖然肩膀仍然發抖，但顧北北還是點點頭，舉目四望，連連發出驚呼。

  莫夜朗站起身來，道：“位置不錯。風老前輩，有勞你動用法力，在各處節點，分別以陰平、陽厥，陽平，陰兌的法力堵截。”

  風顛運息照做，據點之內頓時波瀾叢生，各處法力遊走逆轉，發出悶聲。

  “走。”莫夜朗不再猶豫，護著顧北北，朝三點鍾方向的窄洞進去，幾人一路暢通，不多時便抵達了雲台上。

  雲台仿佛從地心拔起，在一個渾圓的空曠場所內，四周隻有雲梯相綴，明明是地下堡壘，卻被挖鑿出波瀾溝壑的萬仞氣魄。

  莫夜朗站定腳步，幾人都默契地屏息凝神。他們身處暗處，從洞穴探出頭去，這雲台柱心像是從地心拔起的一座高塔，四麵連著雲橋，搖搖晃晃的鎖鏈棧橋看起來十分凶險。

  四麵綴連的洞口都把守了四大家族的要人，隻是隔的太遠瞧不清楚。

  莫夜朗單憑目測，雲台空間十分廣闊，有兩個足球場那麽大，而中央的塔樓易守難攻，是個十分險要的境地。

  這雲台才是整個堡壘的核心中央，能夠突入這裏死守，反道統的人也算是有點本事。莫夜朗迅速把這片地形映入腦海之中，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地上劃寫道：

  “依計行事。”

  莫夜朗字跡清秀有力，眾人點點頭，他又用腳把字跡抹幹，小心翼翼地舉目四看後，鋪開牛皮紙卷，用筆寫出了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