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顏沉默，半晌，才淡淡道：“妖界守不了了。”

  一旁，顧阿蘿也呆滯：“怎麽可能？”

  “那天從仙妖通道過來的一共四個人，有碧姬，太乙真人，太上老君與天帝。”

  “碧姬我們是知道的，但是老君……在天界時，與我齊名的煉丹聖手，而太乙，是他的徒弟，我當年就是被他二人追殺的，由此可以確定，老君與太乙，都是天帝一派。”

  “人界的血傀術，天帝失敗了，因為我已經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因此，他們最大的可能是按照原本的計劃，人界顯然現如今已經沒有萬毒門那樣的根據地了，在有妖凰鼎的基礎上，天帝選擇了妖界。”

  顧君顏盡可能將這些事情平淡地說出來。

  然而，蘇淮卻完全呆滯一般，立在原地。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妖王，萬年以來，都是公孫綺羅在幫忙打理，但是自從兩百年前妖後去世之後，妖界便成了現在的樣子。

  一想到公孫綺羅耗盡一生心血的妖界，現如今要為他們做一片藥田，蘇淮就不由得臉色慘白。

  半晌，蘇淮顫抖著，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阿淮！”顧阿蘿尖叫道。

  然而，蘇淮卻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看著顧阿蘿，喃喃道：“你是誰？”

  顧阿蘿淚如雨下，低聲道：“我是顧阿蘿啊！你的阿蘿！”

  蘇淮卻怒極攻心，一把拂開了阿蘿的手，“不是！我的妻子是公孫綺羅！”

  顧阿蘿被一推，顧君顏及時扶住了她。

  蘇淮喃喃著走出去，像是失了魂一般，在場眾人無不側目。

  顧阿蘿看著蘇淮離去的背影，一絲辛酸的淚滑落臉頰。

  “阿蘿……”顧君顏不知道怎麽安撫顧阿蘿。

  顧阿蘿臉色慘白，低聲道：“姐姐，我都知道的……”

  顧君顏一愣。

  “我都知道的，他讓我穿著百鳥朝鳳，讓我跳綠腰舞，讓我學著管理妖界……不過都是因為，我是公孫綺羅罷了！”顧阿蘿癱坐在地上，閉上了眼睛，“可我還是肖想，他是愛我的，他是愛顧阿蘿的……”

  顧君顏沉默，抓著顧阿蘿的肩膀，堅定道：“可是，你就是公孫綺羅的轉世！”

  顧阿蘿搖頭，“我是轉世，但是我不記得他和公孫綺羅的記憶，我就像一個處在他們之間的局外人……姐姐……我好累啊……”

  顧君顏不知道說什麽。

  日子久了，六界輪回的事情，她也看得多了。

  一些凡人的神仙眷侶經常約定來世，在他們心中，來世的他們，還是他們。

  然而，在萬古長兮的神仙眼中呢？若是愛上一個人類……那便是找死。

  畢竟，可能他們喜歡的，隻是其中的某一世……而並非這個完完整整的人。

  每經曆一次輪回，所換來的那個人，再怎麽相像，也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

  因此，大部分神仙，妖物都不會選擇與凡人去戀愛。

  而顧阿蘿，在蘇淮眼中，就是那個凡人轉世的公孫綺羅。

  他從來愛的都是公孫綺羅而非現在的顧阿蘿。

  “大家都冷靜一下吧……”顧君顏低聲道，“讓他想開些也好……”

  眾人沉默。

  顧君顏抬眸，看向孟非冥：“這段時間我跟蕭潯去負責打通冥界與魔界的通道，而你們，嚴格監視著天界的動向，若是發現歸元刀的蹤跡，立刻通知！”

  孟非冥點頭，同時有些奇怪道：“為什麽一定要得到歸元刀？”

  顧君顏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現如今人妖兩界的六界通道被蘇淮封住了，妖界到天界再到人界，是一條單行道，但是若是讓天帝同時擁有歸元刀與妖凰鼎……這三界便會徹底淪落，到時候，天帝便完全可以嫁禍妖界，說血傀之戰的根源在妖界，到時候，蘇淮才會真的成為人人喊打的對象，人界勢弱，現如今百廢俱興，萬萬不能出現像是血傀之戰那樣的戰事了！”

  “好在天帝也知道他現如今的這些動作沒辦法讓眾人知道，因此，動作還算隱蔽，我們隻要趕在他們之前！”蕭潯低聲道。

  顧君顏點頭。

  ………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六界幾乎分外平靜。

  落花城中——

  楚媛媛挽著身邊的慕懷謙，低聲道：“懷謙，你說，為什麽天帝會派我們來找尋歸元刀的下落？”

  慕懷謙沉默著，沒有說話，一旁，花想容也有些納悶兒。

  水冰月依舊是冷冷的，這次的找尋任務是由洛神與藥君帶隊，身後跟著水冰月、杜霜寒、慕懷謙、花想容、楚媛媛。

  “別吱聲，小心被我師父聽見了！”杜霜寒眼神依舊嫵媚，卻帶著幾分灼灼冰雪之姿。

  楚媛媛閉了嘴。

  洛神看起來也就人界大約三十歲的樣子，風韻猶存，跟嫦娥那種高冷的美不是一個類型。

  洛神的美，是宛如流水一般舒適的。

  楚媛媛嘟囔，“要是找歸元刀，在人界的嵐若與洛塵音不是更好麽？為什麽還偏偏要我們來找！”

  嫦娥歎了口氣，低聲道：“因為他們應該猜到，魔界與冥界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前來搶奪，而且我們很有可能，遇見熟人。”

  花想容一愣。

  “小謙？”藥君看著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弟子，笑道。

  慕懷謙馬上低頭：“師父！”

  “升血散研究的怎麽樣？”藥君看著慕懷謙，笑道。

  慕懷謙沉默，隨即低頭道：“現如今有了一點眉目，但是還是需要時間！”

  藥君大笑：“那就好！哼，老君那個老家夥，還跟我顯擺他徒弟有多能耐！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讓他看看，什麽叫真正的天才！”

  慕懷謙失笑。

  這話說得隱晦，但是慕懷謙卻明白了。

  上次回來的時候，藥君想方設法從老君那裏偷到一點新的藥粉，給慕懷謙來研究，就是為了看看這老家夥跟自己的徒弟在玩兒哪門子失蹤。

  但是……

  慕懷謙壓下自己心頭的驚濤駭浪，強行讓自己恢複了正常。

  楚國現如今已經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到處透著蓬勃朝氣。

  花想容看著花府的大門，有些想家，卻到底沒有進去。

  “怎麽了？”杜霜寒道。

  花想容搖頭。

  “哦對了，這是你家！你不進去看看?”杜霜寒想起來。

  花想容搖了搖頭，“不看了，奶奶在去年已經去世了……現如今我兄長當家，父親也退居二線，還好出了幾個旁支，還算不錯。”

  一提起家人，眾人都是一陣沉默。

  呆在天上久了的水冰月，杜霜寒並沒有什麽感覺，然而，慕懷謙，楚媛媛花想容這三人卻是剛剛成仙的，在人界，他們還有許多可以牽掛之物。

  楚媛媛笑道：“知道他們過得好就行了，不是麽？”

  正說著，眾人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後驟然帶著驚喜的一聲：“花想容！”

  眾人回頭，便看見一個紫衣少年帶著略微羞澀的微笑，驚喜地看著眾人。

  花想容一愣，捂住了嘴：“蘇斬夜？！你怎麽會在這？！”

  蘇斬夜一笑，露出一口標誌性的白牙，“我現如今在朝中做事，陛下很看重我！”

  花想容呆滯，她知道蘇斬夜出身於平民之家，也正是因為如此，蘇斬夜當時在受了重傷之後，便一直在五國學院休養。

  眾人很久都沒有見到他，幾乎要將其遺忘。

  蘇斬夜笑了笑，看向花想容的眼中帶著些許拘謹。

  “你……我真的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們！”蘇斬夜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由得瞥向了花想容。

  花想容臉有些紅，“那現如今，你們都可好？”

  蘇斬夜忙點頭：“好！可好了！對了，顧大將軍現如今病重……但是顧皇後給陛下生了一對龍鳳胎，慕家也很好！”

  楚媛媛眼圈兒紅了。

  一旁，帶隊的洛神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跟藥君，還有嫦娥仙子先去找落腳處，你們先聊吧！”

  楚媛媛抬眸，這是在公事公辦的時候，給他們行方便了，不由得感激地看了洛神一眼。

  於是，眾人幾乎沒怎麽著急，去了馴獸場，又去了煉丹場，還去探望了慕老家主。

  得知現如今慕老家主身體不好，慕懷謙還親自為其把了脈。

  慕老將軍身體還算康健，卻有些許癡呆，總會將一身紅衣的楚媛媛認成是自己的孫女顧君顏。

  楚媛媛紅著眼圈兒，看著老將軍握著自己的手。

  “君顏啊！不管做什麽，出門在外，平安最重要啊！”顧青雲拍著楚媛媛的手背，低聲道。

  楚媛媛紅著眼圈別過頭去，低聲答應著。

  這個場麵看起來有些淒然。

  他們還能拜見自己的家人，然而，顧君顏呢？

  即使知道顧君顏並不是原本的顧君顏，她隻是個顧曲仙君的轉世，但是，大家都知道，顧君顏是非常愛戴顧青雲這個老人的。

  現如今，老人垂垂暮年，卻等不到孫女在身邊盡孝。

  甚至於，他們連顧君顏正在經曆著什麽樣的生活與危險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杜霜寒安慰著眾人，“一個兩個眼圈兒都紅紅的，跟兔子一樣！”

  花想容破涕為笑，蘇斬夜乖覺地遞出紙巾，看著花想容，眸光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