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鶴令
作者:太鐸      更新:2020-10-12 09:58      字數:3333
  背好劍匣後,身姿高挑的雲千羽冷冷的走向樓梯,雲百靈從小布袋裏掏出結賬的碎銀兩往桌子上一放,指了指送信的小夥子對著店小二說了聲:“結賬,找零就給這個小哥吧。”

  說完的雲百靈看著雲千羽走了出去,端起桌子上的一個小盤子,急急忙忙的從中捏了一個小糕點塞嘴裏後把盤子往小少年懷裏一推,模糊不清道:“請你吃東西。”

  等雲千羽出了樓,一身粉色衣裳的雲百靈也跑著下來了,最後幾個台階處還跳了一下,在她身後一群酸書生們麵色皆有些不太好,滿臉都是失落。

  茶樓下微風起,裙裾微揚,兩人神似走過長階古巷的俠女,有愁思,有滿麵青春陽光。

  腳下的青石板不知承載過多少人或匆忙或悠閑的足跡,有些光亮,路邊的石圍欄似乎是新建的,很好的隔開了河與路,隔著一小段距離就會留出一處通往河裏的台階,也算是個小小的渡口。

  這雲越城裏橋不多,多的是河裏的小船小舟,平日裏城中人們的生活玩樂都圍繞著這兩條河,河水太寬,造橋反而不美,所以除了幾處必須的橋梁之外過河都靠擺渡。

  隻是這會似乎船都去了絮絨閣,寬寬的水麵隻有西方的斜陽鋪開的金紅色花紋,雲百靈打開雲墓生的那封信,上麵用細細的線指出了線路,從茶樓開始,在茶樓前方過河,河對麵的古玩鋪子前轉向北……

  紙上標著的茶樓到鏢局隻有一條路,兩人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曉若是走橋的話該如何走,正欲找人問問路,那夕陽照耀的,鎏金般的河麵上劃過一艘小船。

  船上公子一身紗織白衣,頭上簡簡單單一支木簪,似藏於山河湖海的隱士般飄飄乎遺世獨立,夕陽餘照自然也不會單單落下他,於是那白紗似有金光,麵若金鑲玉,恰似神靈在光裏走下神壇。

  “哎,小公子,我們見過的,載我們一下。”

  趴在石欄杆上的雲百靈在水麵倒影裏見到了舟影,一抬頭竟是那日的那別著桃花的俊公子,頓時如他鄉遇故知般開心的跳著揮手。

  秋禪站在一艘小舟上,手中無槳,但船卻前行,普通人隻是見著這公子好生俊俏,有些水平的武人才能看到那從青年腳下匯入河水中的精純內力。

  聽聞岸邊的呼喊聲,青年稍稍轉頭便又見到了那個一別之後便念念不忘的背影,正欲找人問路的雲千羽聽聞身後雲百靈的呼喊,轉身後便見到了將至岸邊的船和船上那個俊俏人。

  注意到青年腳下操控著船隻前進的內力中的那種韻味有些熟悉,雲千羽恍然想起原來這是昨日剛剛見過的那青年。

  秋禪看著那繡著銀絲的白衣轉動,青絲微揚間夕陽餘暉漸暗,似乎在她的容顏之前陽光也隻能暗淡退場。

  “你可以載我們過河嗎?”雲千羽對著靠岸的船輕聲道。

  船上的人心不穩,船也就晃了幾下,白衣若仙神的青年秋禪回過神來急忙道:“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雲千羽微微頷首,雲百靈往小舟上一跳,對著青年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巧啊,我們又遇見了。”

  不等船頭的秋禪回應,跳上船尾的雲百靈就再次開口道:“哦,對了,你沒看到我們,就是你別著花,被一群人圍攻的時候我們看到你了。”

  似乎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會顯得自己是見到恃強淩弱卻不會上前阻止的冷漠人士,雲百靈急忙補充道:“當時我們見著你完全沒問題才不管的,要不然肯定幫你。”

  “那謝過這位姑娘好心了。”溫文爾雅的秋禪說完後又輕聲道:“我知曉我們見過的。”

  三言兩語間,船已至河心,她在船尾,他在船頭,船向前,他始終離她遠遠的。

  終於,下定決心的秋禪有意收回了一部分內力,船自然而然的便慢了些許,青年往後走兩步,隻是不等他借著這機會問些話,便感受到了船下傳來了白衣清冷女子的內力氣息,船速再次提升了起來,甚至比原先還要快上幾分。

  青年一時羞愧到了極點,微微低首不敢抬眸,心中不住擔憂自己剛才的舉動是不是有些不入流,會不會給佳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船身稍稍晃動,秋禪一回頭,兩人已經上了岸,這麽點時間路邊竟是聚起了圍觀的人,不多時就有傳言稱這雲河上有兩仙人渡江。

  “謝過公子。”

  岸上那白衣如雪的人影留下一句謝過公子便遠去,青年一時愣在當場,本能的說了聲姑娘客氣了。

  回過神想起還不知姑娘姓甚名誰,急忙翹首去看,岸邊隻見聚在一起觀望自己的行人,卻不見了那微風下輕輕揚起的裙角。

  一時心中恍然若失,就那麽呆呆的在小船頭坐下,口中又呢喃了幾遍姑娘客氣了。

  夕陽已經落山,夜色漸至,東方看不到白雲,西方也沒有晚霞,月亮緩緩升起,這水上似乎有著淡淡的人煙又或者是水霧。

  雲越城城北有一處高大的宅院,宅院門前大牌匾上寫著大大的財多多鏢局五個字,這鏢局名字是雲雅致起的,把開鏢局的目的清清楚楚的表明了,配上暴發戶般的建築,氣勢倒是十分足,就是有些土。

  夜色漸至,財多多鏢局雲越城堂口裏靜寂的很,昨日從山莊來的送貨鏢師帶來了一個消息,名聲不是很好聽的大公子要經過此地,堂主頓時又驚又愁,驚的是能接觸到上麵的主子,愁的是大公子在外的名聲有些野蠻。

  對於堂主李元瑁來說,大公子的那野蠻暴躁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因為再怎麽野蠻最多就是打人,也沒聽說過大公子有什麽一言不合就殺人的行為,下人被大公子打兩下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讓他心驚膽戰的人是大公子後麵的大小姐,一直到現在,李元瑁依舊不知道雪雨山莊到底有多少主子,這些年隻聽說過大小姐和大公子兩人,一想到幾個能一隻手捏死自己的長老就因為沒聽大少爺孩子氣的命令就被千刀萬剮下油鍋,李元瑁就對這個大少爺充滿了恐懼。

  十分雄偉的白牆黑瓦前兩座大獅子石雕氣勢雄渾的蹲著,石雕下蹲著一個小老頭,老頭李元瑁緊皺眉頭倚在石雕上,頗有些目之所及,皆是回憶,眼之所看,滿是遺憾的傷感。

  鏢局門前幾個侍衛腰間掛著刀正抖著腿不斷的踱步,大廳裏酒肉飄香,一群丫鬟老媽子一邊收拾一邊垂淚;院子裏還有一群鏢師蹲在地上唉聲歎氣,整個鏢局籠罩在一種悲涼的絕望氣氛裏。

  午飯時候,堂主李元瑁給鏢局的所有人放了個假,站在庭前台階上的瘦小老頭沉沉道:“放這半天假是讓大家回去一家人好好聚聚的,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麵了,不要想著逃,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在家等著,若是有什麽事情的話,天涯海角都逃不掉的。”

  一下午的時間裏整個鏢局都靜幽幽的,傍晚時分回家小聚的堂主回來了,堂主身邊跟著財多多鏢局在雲越城這邊所有的頂級戰力,包括平時很少見到的幾位供奉。

  堂主幾人臉上都是沉重,走過大門的時候侍衛聽到在雲越城都有些名聲的老供奉問邊上的堂主:“若是有半點沒顧到,會不會今晚下油鍋的人就是我們啊?”

  “哎!”平日裏雖然個子不大,但卻十分有氣魄的李元瑁此時輕歎了口氣。

  沒多久,供奉和堂主的談話便傳遍了整個鏢局,算上家屬在內的數百人一個個宛如天塌,一些侍衛聚完回來的時候還抱著若是大公子真有那麽難伺候的話就帶著全家跑路的念頭,此時心徹底涼了,連老供奉這般武藝不凡的高手都喪失了逃命念頭,自己真的逃得掉嗎?

  李元瑁原本隻是做了個最壞的打算,隻是他忘了他是堂主,在下麵人的眼裏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很多倍,他隻是憂慮,下麵的人卻看到了他憂慮中那種在大少爺麵前的無力感,並且將他身上的無力感放大至絕望。

  “沒事,別嚇自己。”

  這是堂主和下屬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後就蹲在門口等雲墓生,李元瑁以為下屬的不安是因為他們心理承受能力不強,卻不知是被他和幾個供奉嚇得。

  除去李元瑁還有三位供奉在門前候著,在雲越城他們雖然不敢說是隻手遮天,但是背靠雪雨山莊,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算得上是一方勢力,如今卻愁眉苦臉的在門外等人。

  等到夜色漸濃的時候,雲墓生幾人大搖大擺的往鏢局來了,雲千羽在過了河後又走了兩條街時遇到了雲墓生一群人,正好結伴而行。

  “你腰上的玉呢?”

  “千羽,你是不知道,那個叫鶴令的是真的好看,尤其一身紅衣的樣子真的是嫵媚到了極點啊,都送給她了。”雲墓生滿臉的蕩漾,下午的時候他在絮絨閣裏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送了出去,要不是覺得衣衫襤褸會損形象,他就當眾把衣服上的銀絲拆下來了一起送了。

  雲千羽翻了翻白眼道:“是不是差點就把衣服都送了?”

  雲墓生嘿嘿笑笑,頗有些不好意思,繼續道:“真的,鶴令特別好看,不信你就問他們。”

  似乎怕雲千羽不信,雲墓生一把摟過韓迪府:“哎,笛子,我說的對不對?鶴令好看吧?”

  “嗯。”韓迪府輕輕點點頭,稍顯秀氣的臉上並無太多表情,似乎是有些乏了,半歪著頭,眯著眼,隨著雲墓生步子往前走,在他後麵和黎雨幾人聊的熱火朝天的雲百靈微微撅了撅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