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戰場冠軍侯,庭前白玉郎
作者:太鐸      更新:2020-10-12 09:58      字數:3336
  傍晚時候,散衙的白老尚書坐著小馬車回那個三十年前閨閣少女心中的第一聖地。

  回府後,下人驚奇的發現老尚書居然沒有進書房繼續辦公或者讀書,而是直接進了臥室,不過一想到老尚書看起來有些緩慢的步子,下人心中又開始心疼他,老尚書確實老了,或許是累了吧。

  很多人都說美女愛英雄,英雄愛美女,殊不知這世上最愛英雄的都是想成為英雄的男人,有幾個在府中做事幾十年的中年人,不知道多少次看著昔年風度翩翩的白大公子如今的淒涼模樣而淚流滿麵。

  古色古香,幹淨整潔的臥室裏,兵部尚書白度峨靜靜的站在桌案前,桌子上鋪開一幅畫,畫裏隻有一個女子的背影,隱在很多很多的雲霧裏,甚至這女子的背影也像是雲霧般飄渺無形,像是水澤裏的神靈,出行隨風隨雨。

  年輕時名聲冠蓋天下的白老尚書,就那麽癡迷的看著,他這一生都未曾婚配,一直孤單單的,膝下有一從弟弟那裏過繼來的侄子,如今已是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了。

  京城裏上了年紀的婦人最喜歡給後輩講的同代人就是他了,隻是就像李靈芝不太信一樣,很多年輕女孩子信也不信,信是因為很多事情都是真的。不信是因為那老好人怎麽看也不是女孩子的夢中情人,文狀元的才情看不見,又沒有武狀元的宗師氣度,雖說有些衰老的臉依稀得看出年輕時候的英俊,但怎麽看也是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忠厚老人。

  “當年啊,白大公子琴棋書畫,文韜武略樣樣精通,那名聲可是比今日的秋家大公子秋禪要響多了,才與貌都要勝出一籌,十六歲那一年早早的考完文舉後見還有時間,順便考了武舉,發榜的時候雙榜皆冠,二十歲的時候封冠軍侯,姑娘們上個街都能聽到稚童大街小巷的唱:戰場的冠軍侯,庭前的白玉郎。”

  第一次聽到家中長輩講這個故事的女孩子都會滿臉驚奇的問:“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那些上街故意走的慢慢的,隻為了聽孩童多唱兩遍戰場冠軍侯,庭前白玉郎的姑娘們都到了嫁人的年紀了,家中幫忙尋個好人家後就嫁了,白大公子自從一場大病,內斂了許多,衰老的很快,再也沒什麽驚豔之舉了;那個公子傾城,少女驚慕的時代就那麽不聲不響的過去了。”

  如今,已經長大的昔日三歲小兒還清晰的記得那句響徹小巷院落的:戰場的冠軍侯,庭前的白玉郎;

  新的三歲小兒卻不知道那些童謠了,隻知道老好人一樣的白老尚書在等一個這輩子隻見過一麵的人,或者說等這個字不合適,應該叫牽掛,畢竟萍水相逢遇上雨打風吹去,山水遠闊,宿命難越。

  “雪雨山莊,你這淺水深鱷終於要冒頭了嗎?”

  雖有不少皺紋與白發的老尚書在這畫前挺直了背,一瞬間那個白大公子似乎回來了,無需太多描述,白大公子這四個字就是對一個人最高的評價。

  男人看著身前的畫,輕聲問道:“白姑娘,你我同姓,在下白度峨,你芳名何許啊?”

  ……

  雲越城。

  靈淵帝國偏南的一座軍事重城,一開始並不是很大,隻是個小縣城的規模,但因為地理位置過於重要,再加上近百年來南方世族勢力不斷抬頭,帝國便常年在此駐紮重兵。

  雲越城內有一座府邸叫做鎮南將軍府,鎮南王的那個鎮南,還有一座李府,雲越巡撫的那個李,鎮南王算是純粹的京官,王府和嫡子們都在京城,雲越道巡撫是土生土長的地方官,與各大門閥相關的有些事隻有他才能辦得了。

  “賣糖葫蘆,賣糖葫蘆咯……”

  “糯米糕……”

  已是午飯時間,雲越城的街道上依舊熙熙攘攘,興致頗高的人們絲毫沒有回家吃飯的意思,城中有一條河叫雲河,還有一條叫越河,兩條河交叉的地方就是雲越城最繁華的地方。

  今日絮絨台選花魁,於是這河邊擠滿了人,一個個身影趴在護欄上伸頭想要看清遊過雲河的小舟。

  因為絮絨台的當紅姑娘們在小舟的小板上擺出最美的姿態,或站著,或坐著,或側倚著,所以每一艘小舟的出場都能引起一番尖叫。

  一艘艘小舟從城西的一處大宅子裏緩緩遊進城東的絮絨台,沿途的這幾裏地人山人海,若有人以為這人山人海都是男人那就大錯特錯了,誰要說隻有男人喜歡漂亮姑娘,女人第一個不同意。

  更何況這絮絨台裏隻有藝妓而無娼妓,都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均有涉獵的才女,再加上衣著妝容均是新潮,自然惹得諸多年輕姑娘圍觀,許多年輕女孩子從絮絨台的美人那裏看了妝容回去後照著打扮,聽了小曲回去後唱給別人聽。

  “哎,真是無趣,一群女人有什麽好看的。”

  一處茶樓上,百無聊賴的雲百靈垂著眉頭,耷拉著眼皮,聽著樓外的人聲鼎沸忍不住吐槽了兩句。

  在她對麵,雲千羽閉目打坐,許久後睜開眼伸出了一指,雲百靈嚇得縮了縮頭,誰知雲千羽隻是練習著用內力控物,在她指尖處,細如發絲的白色半透明氣流如蜘蛛吐絲般輕輕的纏繞住一根筷子。

  看著不斷懸浮上升的筷子,雲千羽手指微動,那根筷子也緩緩移動,“人各有所愛,你管別人喜歡什麽呢,你嫌棄他們無趣,他們還嫌你一個女孩子盯著鳥獸毒蟲內心陰暗呢。”

  “這倒也是。”雲百靈往桌上一趴,撅著嘴嘟囔道:“哎!吾道太孤。”

  兩人在這茶樓上都坐了半天了,天要晌午的時候一群人驅馬進了雲越城,正巧遇上絮絨台選花魁,可把雲墓生幾人樂壞了,興致勃勃的就往人群中擠,說要見識見識名揚四海的絮絨台鶴令姑娘什麽樣。

  絮絨台乃是帝國最大的風月勢力,這風月真的隻是風花雪月,產業遍布各地的絮絨台每一棟樓裏隻有琴棋書畫,詩歌辭賦,樓裏的所有姑娘隻賣藝不賣身,所以絮絨台的客人男女皆有。

  說到底,這絮絨台就是賞美人容貌,聽美人唱曲,看美人跳舞,學美人妝容的地方,這裏的一切都圍繞著美人們。這裏有世上最美的女人,樓裏飄蕩過最好聽的小曲,一次次揮動過善舞美人的長袖,誕生過一首又一首的優秀詩歌辭賦……

  雪雨山莊旗下生意很多,其中就有一家鏢局,而鏢局在雲越城這種大城自然有分局,雲越城這邊的堂主早早的便派人在門口候著大少爺,幾個鏢局的下人一見到雲墓生一群人便自覺地牽走了在這熱熱鬧鬧熙熙攘攘城裏很是礙事的馬匹。

  在城中一陣亂竄之後,興致昂揚的雲墓生見著雲千羽和雲百靈滿臉的無趣,於是帶她們來了這茶樓喝喝茶,吃些點心;走的時候和兩人說自己去去就來,隻是這已經到了下午時分了,去去倒是去了,隻是沒來,兩人麵前裝小點心的碟子已經換過好幾遍了。

  兩人一直等到了太陽逐漸下山,東方天藍雲白,西方晚霞微弱,映的天色稍紅。

  此時外麵的喧囂早已散去,隻剩下不少故作高雅的文人們聚到了這間茶樓,富裕的男人早已跑到絮絨台給喜歡的姑娘花錢打榜了,而囊中羞澀的書生們口口相傳,知曉了這茶樓有位不輸今日河舟上任何一位美人的貴氣女子

  於是一個個就像是孔雀開屏一樣圍到了這茶樓,隻期望如小話本上寫的一樣,一身富貴且絕美的女人能看上他們,帶著他們平步青雲。

  茶樓的南麵牆上有個窟窿,剛剛一位自詡風度翩翩的年輕人大大咧咧的走到雲千羽桌子邊,自報姓名後便想要坐下,雲千羽卻沒給他半點的麵子,滿臉看蒼蠅的表情,隻是一腳,那木板牆就多了個窟窿,書生的慘叫聲嚇退了不少藏著同樣心思的青年人。

  “讓開,讓開。”

  少年清朗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隨後便是木樓梯的轟隆轟隆聲,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半大少年跑了上來,可能是跑的快了,滿頭大汗,一張青澀的臉漲的通紅。

  “二位姑娘,有人讓我給你們送封信。”

  少年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桌邊將信放在桌邊,對著雲百靈說完後裝作四處亂看,偷偷看一眼雲千羽。

  雲百靈看著眼前少年躲躲閃閃的目光,忍不住掩嘴輕笑,粗布衣衫的少年頓時耳根發紅,原本隻覺得那位冷冷清清,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姐姐像是仙女一樣美,沒注意到這位看起來和善一些的姐姐笑起來原來也那麽好看。

  “謝謝你啊!”

  雲百靈伸手拿起桌邊的信紙,打開後看了眼,對著雲千羽道:“他說讓我們去鏢局等他,他回去吃晚飯。”

  雲千羽點點頭,起身將劍匣背到身後,劍匣約有一掌半寬,裏麵有三把劍,一把叫白龍,一把叫金烏,還有一把叫仙靈皇。

  白龍和金烏是一對,白龍屬水屬陰,金烏至剛至烈,兩把劍原來有一個用了很多年的劍匣,劍匣全身都是金屬所打造,除去其中的兩把劍,劍匣本身也是一件重兵器。

  雲千羽帶著仙靈皇去老匠人那裏的時候,老匠人覺得仙靈皇這柄劍過於剛烈且血腥氣太重,長時間帶在身邊對修行不利,於是用及其昂貴的一株陰沉木打造了新的劍匣,試圖將仙靈皇上的暴虐氣息封住。

  平日裏外出兩人的佩劍都是雲千羽背著,而這次出來多帶了一把劍,所以劍匣就比原本的那個要寬一些,這也是雲墓生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問雲千羽帶了什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