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叫寶叔的中年人隻是停在第二候場的門口，冷著臉壓低聲音斥責道：“你什麽能耐，長老們資曆深，他們說你的丹藥是什麽品質，你就是什麽品質！難道想跟他們這些老狐狸爭論，說他們看走眼嗎！”

  “可我的真是穩上品。”

  “別說了！說也沒用，曆來如此！”

  “他們把丹藥中的瑕疵放在最底下，長老們隻看了上麵部分，就給我們定了一樣的品階。明明他們丹藥上的瑕疵比我的要大得多……”

  柳柯被靠著牆，不知為何他自幼耳力過人，故而隱約也聽得見。

  聽到這裏，雖然對這少年自找苦吃又挨巴掌的遭遇表示同情，卻覺得他敗得不冤。

  隻要丹藥有瑕，哪怕被評為下品也無可厚非。

  居然能是上品，紅城丹試可真是太寬鬆了，還沒家裏要求嚴格。

  想到這裏，柳柯不免難受。

  他家所煉丹藥品質再好，賣價還不如丹試魁首隨手所煉垃圾丹藥的一半。

  外麵那寶叔立起眉毛，麵露厭惡，呸了一聲：“這紅魚城年輕一輩的煉丹水平也不過如此！你也別不甘心，這群老狐狸沒把你的成績壓到比那些走後門的還低，都已經算你煉得不錯了。”

  “可是……”馮元義還是很不甘心，明明他的丹藥品質是有可能拿名次的。

  哪怕第一沒指望，前三是有希望的，隻要能躋身前三，就可以公費被送去大城參加星級煉藥師考核……

  寶叔安慰他道：“別想太多，這種事，經曆多了就習慣了。”

  柳柯以前也被這麽安慰過，沒覺得哪裏有問題。

  當真經曆多了就習慣了嗎？是麻木了吧。

  那些肆無忌憚寄予這份不公的存在，其實也都是些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

  就沒辦法讓他們也嚐嚐不舒服的滋味？

  “常在路邊走，哪有不濕鞋，總有人會讓他們嚐到教訓的。”

  柳柯很自然地把自己排除在外之時，想到係統評語那句“麻木不仁”，他臉皮不自然地抽了抽。

  這怎麽能叫麻木不仁，像他這樣溫文爾雅的人，怎麽可能做到讓那些私心深重的人難受，甚至大徹大悟痛改前非，他頂多也就奪個魁首而已。

  那邊寶叔還在繼續：“……像他們那種沒真才實學的嬌寶，真去了煉藥師公會也會被打回原形，暫時名次並列而已，他們不是你的對手，沒必要起衝突，讓他踹兩下也沒什麽，就算你打得過他，但他們家咱們惹不起。”

  馮元義沉默不語，長輩都想著息事寧人，但這筆賬他會記住，他勢必會在馬旭天等人身上討回來。

  他絕不會安於現狀，終有一天他會成為人上人，讓那些欺壓他瞧不起他家人的人卑微地仰望。

  至於眼下，他隻想奪得名次。

  寶叔的下巴朝著柳柯所在的方向揚了揚：“你們的成績，隻要強過他就足夠了。”

  柳柯莫名迎上對方的視線，目露疑惑之色。

  “他是……大軸！？”馮元義還以為多了個大人物，“我能比得過他麽？”

  “比不比得過，很快就知道了。”寶叔心想你我都不知道的人物，能是大人物麽。

  終於，丹試長老道：“丹試最後一輪，齊若漪，趙木暘，柳柯！”

  現場人聲鼎沸，呐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隔了老遠都能傳到候場。

  柳柯走到台前，沐浴光下，不免有刹那飄然。

  他想，如果將來有一天，柳家聲名大噪是因他而起，該有多好。

  煙柔為少爺呐喊助威，但她張嘴便被沸騰人聲吞沒，喊得撕心裂肺耳中也盡是別人的聲音。

  “趙兄終於要出場了！魁首舍你其誰！”

  候比區，一直閉目養神的那位終於站了起來，個子高挑，麵容俊朗。

  同道少年少女們，都不由迎上去恭維。

  “木暘師兄好俊哦！”

  煙柔喊不過他們，不快道：“他這麽強的嗎，那他身邊怎麽沒帶個人？”

  “他帶的人坐在評審席，主審位。”被喚做寶叔的中年人搭話。

  煙柔頓時啞了嗓。

  “柳家小輩，孤軍奮戰，嘖嘖慘。”馮元義叔侄二人望向柳柯的背影，都不由露出一臉同情。

  “木暘師兄拿第一，給那目中無人的王家嬌女一點顏色瞧瞧！”

  “給什麽顏色？膚色？”

  “少亂點鴛鴦譜！那女的到現在都不出現，簡直視規則如無物，不把在場所有人放在眼裏，喜歡她的人怕不是瞎了！”

  “哈哈目中無人？你口中的木暘哥哥可不這麽認為哦，她不來也是你趙哥的老師，堂堂丹試主審大人，給出的合理建議，否則現場這麽多人可不是來看丹試，而是來看她的。”

  “不就是長得好看點麽……”

  “很漂亮嗎？有多漂亮？”煙柔好奇第三個人，有點緊張地打聽消息。

  雖然少爺自幼沉迷煉丹無心其他，心思幹淨像白紙似的。

  但初入世就被絕色狐妖勾了魂的清秀道士，畫本上多得是。

  少爺雖不是道士，但少爺清秀啊！

  這一打聽可不得了。

  王家養在本家的外孫女天資聰穎，是個全才，名為齊若漪。

  據說出塵若天仙，燦若天山雪，卻難得一見。

  說她聲線令人魂牽夢繞，奈何寡言少語，難得一聽。

  別人報名參賽都規矩地等在此地，哪怕比完了也按流程待最後結果，唯獨她煉丹兼顧修煉，至今沒有露麵。

  饒是如此，以她的煉藥術，參加丹試，妥妥的大軸。

  哪怕對手是主審長老的得意門生，她奪魁的呼聲卻也隻高不低。

  在場很多人都是為了一睹仙女芳姿，不惜從早上守到現在，可見人氣之高。

  柳柯冷颼颼地逆著眾人注意而行，來到台上，見了丹爐，便已然躍躍欲試。

  “丹試大手筆，這丹爐僅有三尊，果然不錯，將來我若能有個自己的丹爐，就好了。”

  聽說真正的星級煉藥師都有屬於自己的丹爐。

  他想要的都幾乎觸手可及，哪裏心比天高了！

  柳柯先在三處丹爐邊繞了一圈，分別敲了敲，聽音分辨丹爐品質。

  雖說丹爐材質相同，但正如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自然也沒有完全一致的丹爐。

  他走得十分隨意，敲得也很是內行，就像隻是一摸。

  一旁那持冊點名的主持長老嘴角抽了抽，這倒是個務實的。

  “若漪妹妹！！”

  伴隨著一聲驚呼，全場猛然沸騰。

  “可算來了！”

  清風拂麵，似有一束光從天而降。

  選好丹爐，柳柯這才悠閑地抬眸，入目一席白紗，翩若驚鴻，她踏紗前來，雙腳輕點落地。

  好一位清麗絕倫的妙齡少女。

  俏麗麵容，銀白束胸貼身長袖，楊柳細腰露在外，柔軟白紗於俏足間，幽藍長褲隨風而動，銀色精美珠釵，難掩清霜般的孤冷氣質。

  “尋常道修不能禦空飛行……”柳柯隻注意到少女飛掠而來時腳下的白紗。

  應該是靈器，可防身可飛行。

  而能動用靈器的，必定是真正的修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