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眼前的發光告示去看，什麽都像蒙了一層霧。

  柳柯登上最高處，已經處在外麵人的視線之外。

  那外麵肅穆的玄黑牆體，猶如半顆巨形蛋殼。

  頂部規整足有三丈寬，裏頭足有三層，景致不一，還挺壯觀的。

  “這邊請。”好在這邊也有守衛等候，隨時準備領路，跟著走就行。

  頂上空氣很是清醒，帶著微薄的涼意，往下走，氣溫有所上升，卻也在舒適的範疇。

  據說此地集天地靈氣，與地底火脈相連。

  平日裏作為城內豪門貴胄子弟煉丹、煉器之所，隻有部分開放。

  而今古堡全開，其內如仙境般。

  古樹葳蕤多姿，廊腰縵回，流水潺潺，又有雲霧繚繞，從外圍高處向內延伸至極佳火脈交匯而成的低穀。

  那價位高低不一的看客席位，於雲霧中亭台樓閣之中，傍著中央鬼斧神工般的煉藥之地而建。

  隻是這所謂震人心魄的布置，在這發光告示的對比下，顯得相形見絀。

  那些都沒超過他的認知範疇，都在他能夠欣賞的範圍內。

  而這發光告示相關卻顛覆他的認知。

  柳柯心不在焉地聽領路的守衛鼓吹古堡內部結構和曆史。

  煙柔在一旁看少爺眼色行事，發出的驚歎聲都很敷衍，像是對他辛苦介紹的禮貌。

  領路的守衛暗道驚奇，這兩人雖不認識古堡內的路，倒像是見過世麵的，挺沉得住氣。煉藥之地，擺著三尊丹爐，彼此距離等同，置於圓周之上，成三足鼎立之勢。

  每一尊丹爐兩邊皆有藥台，用於擺放藥材等物。

  地麵以青石鋪就，幹淨整潔。

  熱浪上湧，丹爐內火焰滾滾。

  正有年輕弟子在煉藥，四方皆是喝彩聲。

  這裏已經處在外麵行人視野之外，裏頭的看客隻關注著正在比試之人。

  柳柯步入候場。

  同在候場的參試者還剩四個。

  都是少年。

  能培養出煉藥者的家族都不普通，其中三個少年身邊，要麽圍著一圈家仆，要麽有長者跟隨。

  隻有個閉目養神的少年，身邊什麽隨從都沒有。

  如果離得再近點，大概還能聽到輕微的呼嚕聲。

  就挺沒威脅的樣子。

  而另外三人貌似也都很有修養，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

  “不愧是煉藥之人，彼此不打擾，甚好甚好。”

  柳柯心想，也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待著，讓煙柔隨意觀看比試順便去打探情報，算是隨便找了個理由支開了。

  他盯著自己眼前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麽玩意？”柳柯拿手揮了揮，觸碰不到，自然也沒法讓它消失。

  左側欄大概占告示十分之一的豎條，從上到下羅列著三個分類，板正小字寫著：pk排行榜，收益，個人。

  排行榜他懂，隻是……

  柳柯盯著“pk”這個符號看了許久。

  怎麽看怎麽不像字。

  他悶頭修習煉丹術，竟然不知道世間日新月異到這種程度，就連犯病都能病得這般稀奇古怪。

  柳柯胡亂一摸，一不小心觸碰到左側的“個人”選項。

  右側大片空白處多了幾行字。

  姓名：柳柯

  年齡：十五歲

  係統評語：心比天高，力沒蟻大。膽小怕事，軟弱可欺，麻木不仁，愚昧無知，消極避世，獨來獨往，成不了大器。【點此回複】

  ？？？

  他看懂了。

  如果這個東西名稱是“係統”，那麽後麵這句話，就是這東西給他這個人的評語。

  饒是柳柯修身養性，不易動怒，看了這評語，也不禁窩火。

  你知道什麽？你懂我什麽，就在這兒亂說一氣！

  原本在鑒寶堂受了氣忍著沒發，眼下被這麽個不知道什麽的玩意胡亂抨擊。

  柳柯自認為自己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都沒肖想成為聖級煉藥師，這怎麽能叫心比天高？他能搬動煉藥用的鼎，怎麽就力沒蟻大了。

  後麵這一連串，全人類的缺點怕是都給囊括了，抬舉你是我錯付！

  點此回複，柳柯猛戳了好幾下。

  “尚未綁定係統，無法回複。”

  豈有此理！

  你連活人都不是，就仗著可能活久了點，見識稍微多了點，會點我沒見過的古怪字符，就對我妄加評價！

  還不允許我反駁？

  柳柯猛戳了幾下。

  “尚未綁定係統，無法回複。”

  如果我非要回複呢！？

  “是否綁定係統？”

  “是否。”

  柳柯的手指停在選擇上，心裏犯嘀咕。

  綁定這個詞可真是，說不出的怪模怪樣。

  有種不是人族，卻刻意用人族語言，用得不夠熟練的磕磣感。

  雖然他涉世未深，見識有限，對世界的了解僅限於家裏隨意擺放的典籍，和家人的遠見卓識。

  就目前出現的這些未知之物，他的所知大概有所脫節和落伍。

  但他想象力豐富啊。

  靈獸是認主，植物是寄生，蟲類入體才稱宿主。

  總之除了部分靈獸以外，其他都是吸食主人靈力的坑貨。

  據說有些有智慧的蠱蟲纏上生靈之前，會一步步設下幻境和陷阱，引宿主一步步病入膏肓。他該不是不小心惹上罕見怪蟲產生幻症了吧。

  ……盡管那個評語非常紮眼。但理智告訴他，不能因小失大。

  柳柯縮起手指：“否。”

  “是否隱藏卸載係統？”

  人對於不了解的東西，除了有近乎本能的好奇心之外，還有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和抵觸。柳柯雖然不太懂卸載什麽意思，但隱藏一詞一目了然。

  應該是讓這個發光的告示看不見，但還是存在。

  這就像患了病不馬上爆發，隻是蟄伏在體內一樣。

  感覺不太穩妥。

  所以他果斷選擇了卸載。

  “宿主體質太弱，未達卸載條件，無法卸載本係統。”

  ？？？？？

  卸載不了也就罷了，咋還羞辱人呢！

  我若真弱，大言不慚自稱先知的汝怎麽偏就纏上我！？

  柳柯撮著牙花子，算著時間，丹試要開始，他沒工夫再繼續耗了。

  這玩意擋在眼前影響他發揮，萬不得已他隻能選擇隱藏。

  “宿主尚未綁定本係統，無法隱藏頁麵。”

  ！！？？？

  饒是柳柯極有修養，被長輩教導出門在外謹慎行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海闊天空，他也忍不住了。

  還能這——麽無恥的嗎！？

  不經我允許都已經霸王硬上弓了，想分離也分離不了，你咋不幹脆強綁呢。

  好歹有點流氓的自覺吧！

  也罷。

  他有個不值一提的小優點，就是很能適應新情況。

  本來就不該對這無良玩意抱什麽幻想。

  就當他是害病了。

  現在發作還是以後發作，他選以後。

  反正沒得選擇。

  綁定了至少可以懟回去。

  他為了修養不罵人，他還不能罵蟲了！？

  柳柯表情漸漸猙獰，已經憋了一大堆話想回。

  “尚無排行數據，一輪pk過後，方可進行回複。”

  發光的告示一縮，就此消失在眼前。

  一模一樣的發光告示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心念一動也可以換到眼前來，閉上眼睛也能查看裏頭畫麵。

  柳柯氣得眼冒金星。

  就算是在鑒寶堂被怠慢的時候，自己費盡心血煉製的寶貝丹藥受到冷遇，當眾被告知無名之輩，低價賣也少有人買這一殘酷現實。

  他都沒這麽生氣過。

  他被耍了！

  搞不好根本就沒有“回複”的可能。

  這流氓係統就是故意引誘他！

  為了坑個小孩，至於用誘敵深入這招？

  柳柯沮喪了一時，迅速重振精神。

  如果命裏隻剩下有限的時間，至少在他走之前，再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就是眼前的丹試，以及他手中未曾賣出去很快就會壞掉的上品初靈丹。

  最後，如果有可能，他還是想回這蟲一嘴，士可殺不可辱！

  “查探到宿主處於比試中，pk倒計時開始！”

  這時，柳柯腦海中那片空白的畫麵一閃，突兀地出現了數字，讓他精神一緊。

  “3”！

  長老拿著名冊喊道：“本屆丹試還剩最後兩輪，這輪壓軸，我喊到名字的人請上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