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大概是人舒服了，疼痛也過去了，所以，趙周韓睡得很踏實，從沒有過的踏實。

  第二天早上，一縷陽光從玻璃窗那照射進來，整個病房都亮堂了起來。

  趙周韓慢慢地睜開眼睛，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白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熟悉的人。

  他的右手被牢牢地握著，不能動，他動了動雙腿，深呼吸一下，感覺沒什麽難受的地方。

  床邊，池小葉正趴著睡覺，幾縷淩亂散落的發絲無依地垂掛著，漸漸地，陽光偏移，正好打在了她的臉上，細密的絨毛清晰可見，像是在臉上打了一層柔光一樣，讓她的肌膚看起來像剝了殼的雞蛋，細膩、飽滿、嫩滑，用手指戳一下，還很Q彈。

  陽光再往上偏移，照到了她的眼睛，她立刻不適地皺起了眉頭，眼睛也閉得更緊了。

  趙周韓抬起左手，攤開手掌，覆在她的眼睛前麵，不讓陽光打擾了她的美夢。

  忽然，門鎖響起，是護士查房來了。

  “噓……”幾乎在護士開門的同時，趙周韓就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護士收到了指令，連連點頭，隨即揮了揮手中的體溫計。

  她是過來量體溫的。

  趙周韓微微點頭，護士上前量了一下他的額溫，還把數值給他看。

  36.2度，再正常不過了。

  護士又拿出了一副采血器，抱歉地暗示他，需要空腹采血。

  沒轍，他隻能把左手收回來。

  陽光調皮地鑽進了池小葉的眼睛，這強烈的光線特別刺眼，一下就把她吵醒了，她下意識地用力一閉眼睛，伸手擋著光，揉了揉眼睛，才慢慢適應過來。

  趙周韓默默歎氣。

  護士抱歉又羨慕地說了一句，“哎呀，還是醒了，趙大隊一直在幫你擋陽光來著……”

  池小葉是醒了，但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趴著睡覺，姿勢不好，雙腿又酸又麻，腳底板上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她的肉，兩條胳膊也廢了，掌心針刺一般疼。

  本想給護士回報一個微笑，卻因為麵部猙獰而變成了苦笑。

  “我我我腿麻，腿麻……嗬嗬嗬，麻煩你了……”

  “不麻煩，趙大隊體溫也是正常的，抽血隻是日常檢查，你一會兒可以放心地躺著補個眠。”

  “好，好的。”

  護士抽了血就離開了，池小葉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

  趙周韓拍了拍床，說道：“還早，上來躺一會兒。”

  “不了，昨天媽跟我說，今天會有很多人過來探望，你們這些人都早起，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有人在路上了，我還是去洗把臉收拾一下吧。”

  “那也沒有這麽早的。”

  “你餓嗎？”

  “還好。”

  “渴嗎？”

  “還好。”

  “你想小便嗎？”

  “你能扶？”

  “能啊。”

  趙周韓突然不懷好意地一笑，“怎麽扶？”

  池小葉一下子反應過來，還能開這種玩笑，那說明腦子確實沒影響，她故意放大了音量，說：“我扶你過去啊，能起來不？不能起來我還得去買個尿盆來。”

  “……能起能起。”

  嘁！

  池小葉搖高了床頭，然後，一手插過他的脖子，托住他整個背部，慢慢地將他扶坐起來。

  “嘶……”疼還是疼的。

  “慢點，慢點，歇一會兒，實在不行就用尿盆，別逞強。”

  “你再說？！”

  “哈，隻準你逗我，還不準我逗你了？現在你是個病號，聽話點，行嗎？”

  趙周韓急切地強調道：“沒到用尿盆的時候。”

  嗬嗬，尿盆算什麽，手術的時候還插了導尿管呢你知道嗎？！

  婆婆說得沒錯，那些人果然都來了。

  短短一個上午，就來了七撥人，都是軍裝製服，這個將那個官，這個所那個部的。

  很快，病房裏堆滿了鮮花和水果，那濃鬱的花香都快把人熏出鼻過敏了。

  得虧了趙周韓沒事，戰勝了米國軍官，領了軍功，受的也都是皮肉傷，稱得上是一件喜事，這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傷，還能這麽打擾？

  送完最後一波人，池小葉直接讓醫生下了禁探令，下午，還有明天後天，全都不許人探望，來了也不準進，還讓不讓人養病了？！

  她把那些鮮花和果籃，全都分送給了其他病房的人，護士站也有，整一層樓都洋溢著濃濃的花香味。

  趙周韓恢複得很快，本身身體素質就好，到了傍晚，他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醫生又來換了一遍藥，身上的紗布少了，頭上的網罩也拿掉了。

  給家裏發視頻，為了讓奶奶放心，也為了讓兒子敬佩，他差一點要做平板支撐，硬讓池小葉給攔下來了。

  一直到晚上八點的時候，護士長過來詢問，“有個自稱路天行的警官來了，要不要見？”

  見！

  路天行一進病房，就湊到趙周韓跟前來看個仔細，鼻青臉腫是必然的，竟然腫得這麽厲害，也是沒想到。

  “哈哈哈哈，確實醜，”他幸災樂禍道，“小葉，你照片拍得很寫實啊，一點沒用濾鏡。”

  池小葉嘴角抽抽，竟然就這麽把我出賣了？！

  趙周韓立馬臉色一沉，質問道：“這種照片你也舍得發給外人？！”

  “咳咳咳……路哥哥問我你傷得怎麽樣，我語言匱乏不好描述，就隨手拍了一張嘛。”

  路天行出來護犢，道：“趙老大，一張照片而已，不至於，怎麽說都是你英勇的勳章嘛，是一種光榮。”

  趙周韓抬起腿往他腰上踹了一腳。

  “哎呦，可以嘛，你下來嗨啊。”

  “起開！”

  玩鬧打趣了一陣，話題終於回歸到正題。

  路天行這次帶來的是一個好消息，尹千帆在見過謝玲之後，終於肯開口了。

  再則，李文娜報案，莫淵的司機吳雄受莫淵指使，把她強女幹了，事後，吳雄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她，一直到莫淵出事，吳雄也被捕，她才得以解脫。

  尹千帆也證實了此事，證據確鑿。

  路天行邊說邊感歎，“莫淵這一攤子事兒，離結束還早呢，但凡涉及到交易的，還有你情我願的成分，複雜得很，還好我們警方隻負責收集證據，至於怎麽判，頭疼的是法官。”

  趙周韓可不關心這些，他隻關心自己老婆，“不用我家小葉再幫你查東西了吧？”

  “目前是不用了，嗬嗬嗬嗬……”

  “沒點表示嗎？給你們白幫忙的？”

  “我這不是來問問你們，什麽時候有空，請你們吃飯麽！”

  “就一頓飯？”

  “那兩頓？”

  “滾！”

  “受了傷的人了，火氣別那麽大，是老子自掏腰包，好歹您二位賞點臉嘍？！小葉，小葉？”

  聲音戛然而止，玩笑也瞬間暫停，池小葉在那邊泡茶，但是，茶杯已滿，她沒有發覺，還在倒，茶水全都流到接水盤裏了。

  在他們談笑的時候，她卻一直在發呆。

  “啊？”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路哥哥叫我？”

  “額，沒事，我說請你們吃飯。”

  “哦嗬嗬，看他有沒有空，我都可以。”她低著頭，情緒是明顯的失落。

  看到接水盤裏的茶水都快滿出來了，她連忙端去洗手間倒水。

  “怎麽了她？”路天行小聲地問。

  “噓……你也不想想她跟尹千帆什麽關係。”

  “哦，最近開學，物是人非，傷感了。”路天行站起身，“那我就不在這兒當電燈泡了，你好好安慰安慰你家小葉子吧，走了，拜拜。”

  “這就走了？”

  “話都說完了，飯也允諾了，好難得不加班，我也有夜生活的好吧。”

  “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