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失聯的時候，池小葉滿腦子都是爺爺，即便不能去現場救人，她也要在離爺爺最近的地方。現在，趙周韓在這種危急的時候還要去震中救人，一度處於失聯狀態，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趙周韓。

  “小嫂子，知道你緊張老大，所以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了，再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好，好，謝謝。”

  鄭少宇問候了一下池爺爺，然後離開病房，繼續工作去了。

  池小葉回過神來，問道：“爺爺，您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池軍罷罷手道：“沒什麽，等我們回都城再說吧。”

  等趙周韓平安歸來，等回家了，等大家全都在，或者，等一個更適合的時機，他再把這個秘密告訴她。

  ——

  暴雨還在不停地下，寧縣的水位越漲越高，原先的一片廢墟變成了一片汪洋。

  趙周韓帶領著A8分隊20名隊員，在唯一的一座山上避難。

  下麵的陵園已經被淹了，水位還在持續地漲高。

  “趙大隊，這次多虧了你。”

  “客氣，我們昨天就在山上營救，所以我比較熟悉。大家加把勁把帳篷支起來，我們怎麽也得等個兩三天。”

  “是。”

  本就是進山救援，他們帶足了幹糧，也帶了一些工具和應急物品，扛個幾天完全不成問題。

  半夜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東邊某處火光四射，爆破成功了，原先不停往上漲的水位，終於緩了下來。

  地震的時候，山的北麵全都塌了，山體滑坡嚴重，水位忽高忽低，特別容易引發二次滑坡。

  忽然，腳下的地麵下沉了一截，有戰士驚叫起來，“是山體滑坡。”

  “別喊，”趙周韓說道，“也別動，大家別動。”

  全體戰士一動都不敢動，倘若發生二次滑坡，那麽，他們將再一次陷入絕望的境地。

  趙周韓鎮定地說道：“現在，大家快速收拾一下手邊的東西，不要亂，動作不要大，帳篷不要了，地釘千萬別把……兩分鍾，就兩分鍾，我們往陵園的方向往下走，水位退到哪，我們就走到哪。”

  暴雨還在持續，雖然泄了洪，但水位下降的速度很慢，戰士們在瓢潑大雨的深夜裏，用繩索一個一個地係起來，絕對不讓任何一個掉隊。

  “呼叫總部，呼叫總部，我是趙周韓，我是趙周韓……”

  信號，又斷了。

  第二天，池小葉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滿臉是淚，滿頭是汗。

  “小葉子，小葉子？”

  是爺爺在叫她，她有些回神了，看看四周圍，純白的天花板，純白的牆壁，這裏是醫院的病房，還好，隻是一場夢，虛驚一場。

  “做噩夢了？”

  “嗯，夢到趙周韓出事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是太擔心他了。”

  池小葉看看爺爺，爺爺都已經下地走路了，“爺爺，你今天還好吧？”

  “我很好，我已經沒事了，剛才還去了小孫的病房，雖然打著石膏，但人挺精神，那我也就放心了。你呀，快擦擦汗吧。”

  “鄭少宇有沒有過來說消息？”

  “沒有。”

  池小葉低落地走下床，像是被什麽驅使的傀儡一樣，木然地走進洗手間，機械般地刷牙洗臉。

  池老爺子打開了電視機，救援直播還在進行中，一打開，就是一條天大的新聞——“寧縣瓜子山發生二次山體滑坡，瞬間從洪水平麵上消失。”

  池老爺子看得皺緊了眉頭，瓜子山，也就是陵園那座山，不也是趙周韓他們避難的那座山麽？！這下，要完了！

  “咣當”一聲響，洗手間裏，池小葉手裏的洗漱杯沒拿穩，落在地上砸了個稀巴爛，她匆匆忙忙地跑出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電視畫麵。

  電視裏，現場已然是一片汪洋，分不清哪是哪，有記者的畫外音在解說，她說道：“雖然昨天晚上已經實施了爆破泄洪，但過大的降水量讓寧縣的水位並沒有明顯的下降……相信這也是瓜子山發生二次山體滑坡的重要原因，由衷地希望A8救援分隊全體戰士，能夠平安無恙……”

  池小葉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挖空了一樣，忽然沒有了悲喜，噩夢中的情景再一次浮現在她的眼前，越來越逼真，越來越淒慘，她看到趙周韓在洪水中掙紮，盡管殊死搏鬥，卻依然鬥不過天災，她看到他在洪水裏沉沉浮浮，最後一次冒頭，他用唇語對她說再見，然後再也沒有冒出來。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哭醒的，她伸手去抓他，可怎麽都抓不到，她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洪水中，她哭，她喊，都無濟於事，她隻能任由無情的洪水將他吞沒。

  而此刻，比夢裏的感覺強烈一百倍的無助和悲痛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池老爺子寬慰道：“別著急，等鄭少宇那邊的消息，別自己嚇自己。”

  池小葉搖搖頭，瘋了一樣奪門而出。

  她到處找鄭少宇，問護士，問醫生，還去問在角落裏休息的戰士們。

  終於，在一間臨時挪用的辦公室裏，她見到了鄭少宇他們幾個。

  大家又是整宿沒睡，鄭少宇一直在不停地搜索和呼叫。

  “趙周韓是不是出事了？”

  鄭少宇沒有否認，“小嫂子，現在下結論還太早。”他也很慌，他也不知道用什麽話安慰住池小葉。

  “聯係不到他是嗎？”

  “是，暫時聯係不到。”

  “那有沒有其他辦法？”

  鄭少宇低著頭，其他人也都低著頭，薑雲霆暗暗地緊握雙拳，李海源和伍泰哲一左一右按著他的肩膀，阻止他做什麽。

  “我們……是不是什麽都做不了？”池小葉盡量保持著冷靜，但她的聲音依然是顫抖的。

  鄭少宇低聲說道：“老大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我們什麽大災大難沒見過，不都好好的麽？這一次，老大一定沒問題的。”

  伍泰哲懊悔極了，“我就應該跟著去，好歹有個照應，那些消防的人，跟老大沒默契。”

  “你去還不是送死？！”真話難聽，李海源的話一下子讓大家陷入了恐慌。

  伍泰哲掄起拳頭直接一拳頭揍去，“你特麽的瞎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