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得可以遊泳的按摩浴缸確實很舒服，池小葉泡得都犯困了。

  但是郭加楠卻依然很興奮，就差沒拉著她一起打水仗了。

  “姐姐，有你真好，你怎麽這麽討人喜歡啊，我喜歡你，姥姥喜歡你，爸爸媽媽都喜歡你，”她突發奇想地問道，“你會不會真的是我的親姐姐啊？要不然你怎麽會這麽像我媽媽呢？連姥姥都認錯。”

  池小葉都樂死了，瞌睡蟲都給樂跑了，“我有爸爸媽媽，你想啥呢？”

  郭加楠一臉失落的樣子，噘了噘嘴，沉默了好一陣才消化這個事實。

  良久，她好奇，卻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姐姐，你的爸爸媽媽……是怎麽死的啊？”

  池小葉臉上帶著淺笑，眼神之中蘊藏著幾絲傷愁，她對爸爸媽媽根本就沒有印象，都是從旁人口中感受來的，每每提到她的父母，旁人總是對她一臉同情，歎著氣說這孩子太可憐了，久而久之，她也覺得自己無父無母怪可憐的。其實，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父母之愛，以後也不可能感受到父母之愛，她不曾有過，自然就不曾失去，她又何來的傷痛？

  她隻是遺憾而已。

  最最普通的感情，她卻從來不曾擁有，怎能不遺憾？

  “楠楠，你不用這麽小心，這對我來說，早就是一件可以從容麵對的事情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都是聽爺爺說的。爺爺說，我出生那年，家鄉發了洪水，村頭的大壩要決堤，我爸爸和一些年輕人就去大壩那兒搶險，結果，大壩還是決堤了，衝走了好多人，包括我爸爸。大壩決堤了，洪水倒灌進來，衝走了房子，也衝走了好多人，包括我的媽媽。我爺爺把我捆在背上，抓住了一棵樹，在洪水裏泡了一整夜，直到救援的官兵趕來，把我們救下。”

  其實，小心翼翼地窺探她內心傷疤的人，從來不是她自己，而是身邊的人。

  “聽起來是蠻沉重的，爺爺每次說起都會抹眼淚，我其實還好，就好比……”她仔細想了想，盡量簡單地比喻，“就好比，小羊永遠都沒有吃過肉，不知道肉的味道，小羊自己並不覺得可憐啊，對吧？”

  郭加楠更加佩服她了，星星眼看著她，簡直就是崇拜。

  “怎麽了？”

  “姐姐，我覺得你說話好有道理，我聽得懂，也愛聽。”

  池小葉趁機問道：“那要不要我跟幹爹溝通一下你上學的事？如果國外不行，哪怕是國內。”

  “我爸很固執，我都求他好幾次了，他都不答應。”

  “我試試。”

  “嘻嘻，那先謝謝姐姐了，最好能跟你同個學校。”

  聊了好久，泡了好久，之後郭加楠又拉著她試衣服，拍合照，拍視頻，一直玩到了後半夜。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縫裏透射進來，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了池小葉的臉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落下的光點慢慢往上推移，一直到躍進她的眼簾。

  這大周末的早晨，正是睡懶覺的絕佳時機，她竟然被陽光給刺醒了。

  她揉著眼睛坐起來，看到那一地的衣服，就像雜貨攤一樣，不，比雜貨攤還要亂，堆積了一層又一層，跟個廢衣處理區似的，她就內疚無比。

  光是收拾這一地的衣服，還得分門別類地掛好，就夠阿姨們收拾一整天的了。

  她盯著一個鳥窩頭，眯著眼睛，四處看了看，郭加楠這貨直接睡在了衣服堆上，與四周的衣服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要不是仔細看，還找不到她。

  池小葉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走下床，走到窗邊，將窗簾再拉開一些，外麵早已大亮，陽光晴好，天空湛藍，但是，樓下的遊泳池結起了薄冰，在外的工人們都穿著厚厚的羽絨大衣，說話呼吸都吐著一大串白煙。

  真是肉眼可見的冷啊。

  等等，那輛車……

  池小葉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清醒過來，她不顧外麵的嚴寒，直接走出去趴在圍欄上往下看，那輛軍用越野，怎麽跟趙周韓那輛，一模一樣？

  “嘶……”外麵的西北風刮得她臉疼，現實的寒冷立刻將她逼退進屋。

  她一拍口袋，空空如也，手機在哪啊？

  這一地的衣服，怎麽找？！

  她走到郭加楠身邊，輕輕推她，“楠楠，楠楠？”

  郭加楠正睡得香，翻了身繼續睡。

  “楠楠，楠楠，你醒醒，你手機借我一下，我找找我手機在哪。”

  郭加楠睡得跟死豬一樣，她天天在家，本就不用早起，昨天晚上又睡得晚，起得來才怪。

  池小葉歎了一口氣，不指望她了，隻能自己找。

  還好，郭加楠的手機就在她手邊，翻開了五六件衣服就找到了。

  她掰正她的腦袋，刷臉開機，立刻撥了自己的號碼。

  鈴聲響起，她豎起耳朵聽，好像在洗手間。

  她立刻跑進洗手間，拿到了自己的手機，這一看，好家夥，39個未接。

  “……”她當下就無語了，小聲嘀咕，“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沒聽到啊……難得出來，也不用這麽頻繁地查崗吧？你不是知道我在哪麽……咳咳，你不會真的找到人家家裏來了吧？”

  她點開微信，看到了他給自己的信息。

  “我去，還真的找上門來，我不要麵子的嗎？”

  池小葉猶豫再三，來回踱了十來圈步，又煩躁又羞臊，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才給趙周韓回去了電話。

  趙周韓幾乎在電話打通的刹那就接起來了，“喂，你醒了？”

  池小葉沒好氣地質問他，“你在樓下？”

  “嗯。”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厚臉皮啊？怎麽追到人家家裏來了？”

  趙周韓理直氣壯地說道：“都惹老婆生氣了，還要臉皮幹嘛？”

  “咳咳……”池小葉壓低了聲音說道，“趙周韓，在人家家裏，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就不怕被別人笑話啊？”

  這時，電話那頭又傳來了姥姥的聲音，姥姥說：“小趙啊，叫慧瑩下來吃飯了。”

  小趙？池小葉當時就驚了。

  姥姥還說：“早飯很重要，一定要吃，她們年輕姑娘不懂事，老怕長胖，不吃早飯，其實大錯特錯，早飯就該吃好。”

  “對對，”趙周韓對著手機說道，“姥姥喊你下來吃飯。”

  池小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