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過去，文曉花樣百出、發發入魂的撒錢行為，徹底折服了所有人。

  事情這般進行下去，似乎大家都很滿意。

  水流門、萬乘宗、雪離宮，那些還留在楚城的弟子很滿意。在他們看來，文曉實在無甚遠大誌向，就是個不爭氣的混賬，根本不值一提。

  宗主老賢賢和文家家主，很滿意。想比於文曉這幾天揮霍的三百萬金。馴刻人可要值錢一百倍。

  四灣也很滿意。自那天被大師姐帶去天雲宗之後，師姐每日教他武技，不但少了無聊，還學了技藝。

  更重要的是，師姐時不時就要伏下身子，直視雙眼鼓勵他。話語倒還無所謂，那甜膩的香氣，倒是真好聞。

  馬夫老郝也很滿意。這些天，喂馬養馬的事已經用不上他了。自那天去了萬博園之後，唐威和張自然就包辦了這匹行雲駒的吃喝拉撒。兩人還給他掛了一個總教習的名頭。機靈懂事，會捧人。

  甚至，天雲宗的弟子也很滿意。宗門賣掉了山門，雖然臉麵丟了，但從整理衛生、修繕房屋這方麵來說確實輕鬆了很多，而且住得近了，師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更親密了。

  更重要的是，這次事件之後，又有二十人退出了宗門。宗門長老，終於忍不住宣布，長老親自授課指點弟子。並豪氣地獎勵了一批弟子和長老。蒼天也在其中。

  大家都很滿意，隻有文曉不滿意。

  他可不傻，早就算好一筆賬：一枚石刻五金，一次買兩千枚，一共十萬金。就說其中真品流刻，百中有一，就是二十枚。

  然後把這真品雖隨便扔出去五枚，混淆視聽，自己還剩下十五枚。

  成本價大概相當於六千七百金一枚。坊間的一品流刻大概隻賣一千金，這麽算下來當然是虧的。但隻要把這流刻馴化之後，就大不相同！

  流刻不值錢，尤其是一品流刻。值錢的是能馴化他們的雷！

  隻要是馴化之後——身價馬上暴漲百倍不止！——一枚就能賣到十萬金！——十五枚那就是一百五十萬金！

  一波，就能賺他娘的一百四十萬金！

  隨便他娘的，敗他娘的家！

  可問題是，他馴化不了。——十天，上百顆流刻，讓他這頓“哢嚓”，全劈爛了。

  大典過後十八日，上午。

  平時要睡到十一點的文曉，今天十點三刻就醒了。

  看著桌子上，一顆顆被自己劈得焦黑的流刻，陷入了沉思。

  看來，自己第一次創業，似乎就要這麽失敗了呀。

  更重要的是，文曉發現隻有第一天還好點。後麵這幾天，真品的數量越來越少。

  直到昨天……

  文曉掃視了讀石齋那麵亮瞎眼的寬牆，整整五遍，一顆真品都沒有！但又看看周圍那千八百期盼的眼神，愣是咬著牙全部都買了。

  這啞巴虧吃的唷，還不能罵街。

  還得裝作十分高興、滿不在乎的樣子。——太傷身了。

  讀石齋內，文家占了大部分股份。這波操作也是溜，居然坑自己家人。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馴刻這件事。內視一圈，並無異常。那顆被融合的雷刻，遨遊於神識宮中。早已和血肉相連。如同這自生魂刻一般，仿佛隻是自身的一個小細胞。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運轉自如。

  難道是雷的質量不行？或者是自己手法不對，太暴躁了？

  但，問題是還能怎麽再溫柔？

  他就像是一個，苦心尋找情人的男子，本想用自己脈脈含情的眼神去迷惑她們，卻不想自己居然是“看誰誰爆炸”。——隻要把雷引入流刻之上，瞬時就爆。和拿煙頭去碰氣球，一模一樣。

  ——都被嚇出心髒病了快。

  文曉整整思索了一刻鍾。時間來到的上午十一點，到他平時該起床的時候了。他隻好鑽出被窩，開始穿衣。

  愣了一會，等著下人們送早餐過來。

  下人們沒來，馬夫老郝來了。不但帶來了餐盒，還帶來了幾本書。

  ——基本武技修煉的。還有最近正在追看的“蠻荒廚娘”的第五冊。還有就是一本毫不起眼的，關於如何馴刻的大部頭。

  咦？還有這種東西。

  老郝說道：“少爺，這是老爺讓我送過來的。說讓您好好學習。”

  父親果然望子成龍哇。文曉拿起那本大部頭，翻開了第一頁。上麵寫道：

  首先，我們將未經馴化的流刻，放入盛放的器皿“缶”中。然後……

  ……

  ……

  嗯？！等等！等等！這第一句就不對！

  放入盛放的器皿？啊？原來不是直接開煉呐？原來這東西和煉藥似的，還有工具的？！

  ……

  ……

  文曉，看著桌子上扔著的一百多個流刻，心生愧疚。

  ——失禮失禮。不怪你們，原來這東西果然和泡妞差不多，不能上來就劈，還是得慢慢泡呀。

  “郝叔！可愛的郝叔，別走啊。”文曉追出屋子，“我問你點事。”

  “少爺您說。”老郝有點哆嗦。

  十一天前，就是他給文曉支招，讓文曉去的萬博園。當時口口聲聲說去賺錢，那之後他卻足足花了三百萬金。

  老郝就覺得自己是這個家的罪人，不但沒伺候好行雲駒，還把少爺引向了歧途。他百爪撓心，他懊悔萬分。今天說什麽也不能再說錯了。

  “郝叔，你知道那什麽缶嗎？”文曉本著隨便一問的態度，說了一嘴。

  “哦，聽說過。”

  嗯？居然連一個馬夫，也知道？又是常識？文曉忽然覺得，自己確實應該勤快一點才行了。

  老郝心裏暗想，少爺這是在了解馴刻的知識嗎？是好事。就趕緊繼續說：“這東西是罕見物，隻聽說城內張家有。據說是當年公山皇族賜下來的，現在是他們的傳家寶。”

  “賣嗎？”

  “少爺，那是傳家寶。”

  “哦，隨便說說。”文曉心說，這就難弄了“那張家公子平常都去哪玩？”

  老郝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警覺起來。“少爺，你可不要……”

  “噯，你放心。我是要賺點錢。”

  你可拉倒吧，你上次不也這麽說的嗎？

  文曉又說：“我再問問，那張公子敗家嗎？”

  少爺，你是糊塗了嗎？這叫什麽話？這楚城上下二十萬人，還有比你更敗家的嗎？

  想是這麽想，到底沒敢說出來。老郝隻是繼續苦口婆心：

  “少爺，天雲宗到底曾經還是大門大派。你好好修煉才是正途。而且我聽說，那張家因為大典上的事，想要借機對我們文家發難。你可別……”

  “嗬！聽上去野心不小？”文曉的眼睛裏忽然精光一閃！“那咱們家的行雲駒……？”

  “少爺，真是玲瓏剔透。”老郝眼見規勸無用，就捧著文曉說：“您一猜就著。我們家裏的行雲駒都是倒賣給跑馬場的。那是李家的產業。但聽了那張家的蠱惑，所以故意刁難。才讓我們犯了難。不過老爺……”

  老郝還要嘮叨。文曉伸手製止了他：“這麽說，他們已經對我們文家，蠢蠢欲動？還暗中給我們使壞了？”

  文曉眼中忽然一亮，以拳砸手、豁然說道：“你看，這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如果宗主望賢在這，肯定要罵一句——解你大爺了，解！

  文曉拍了拍，老郝的肩膀：“郝叔，一席指教，受益匪淺呐。”

  老郝都愣了，我說什麽了嗎？都是好話吧？這就要把我的蠱惑的罪名坐實了嗎？

  文曉張牙舞爪，衣衫不整跑回屋裏去。

  “少爺，少爺你幹什麽去？”

  “去賺錢。賺點大錢。”

  老郝一屁股坐在地上。賺點小錢得了唄？賺大錢，我們心髒收不了哇。

  隻聽文曉在屋內，窸窸窣窣穿衣，還不忘說：“郝叔，把那行雲駒牽上。咱們擺駕‘八仙樓’！”

  半個時辰之後，文曉騎著行雲駒，帶著馬夫老郝和唐威、張自然出現在了萬博園。

  當時的架勢是這樣的：

  為了體現“天選之子”“敗家帝王”的威嚴，文曉當然不能自己牽著馬。所以給他牽著馬的是老郝。

  而為了彰顯“帝王管家”的身份，老郝當然也不能走著。所以他也騎著馬。而為了體現他的身份，當然還是不能自己牽馬。那是唐威的活。

  而後以此類推，最後到張自然。

  所以就是，文曉在前，老郝騎在馬上給文曉牽馬。唐威騎在馬山給老郝牽馬。張自然騎在馬上給唐威牽馬。最後一個小廝，走在路上趾高氣揚給張自然牽馬。

  嗬！萬博園裏看熱鬧的都愣了。這十來天，文曉就沒有一天讓他們失望的，你瞧瞧文爺這絕招，一個比一個稀奇。

  真他娘的，是又腦殘又厲害。不服不行。

  大家都議論開了：

  ——這韁繩都纏成一個蛋了，要是有一匹馬驚了，四個人都活不了吧？

  ——沒準是練雜技呢。

  ——瞎說什麽。你看那架勢，四小天鵝看過麽？這應該騎馬版的。

  一群小孩跑過來，興高采烈，一蹦一跳，非常應景地喊著“看傻子咯，看傻子咯！”

  隨著小孩子的吵鬧，人們的情緒逐漸升溫。畢竟今天僅僅出場就如此聳目，那要開始真正的敗家表演又得如何呢？

  可，大家還是失望了。文曉沒有表演大撒石刻，也沒有新曲目給京徽班。更沒有表演“當街換內褲”的絕技。

  他帶著一行人，趾高氣揚地走向了八仙樓。

  喔！

  人們恍然頓悟，果然還是八仙樓呀！跑馬、賭石、演武場，都禍害一遍了。終於還是去那裏了呀。

  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最終要遠赴他鄉求取功名；

  就像是一場盛大的宴會，終於曲終人散，與自己心愛之人依依惜別；

  萬博園裏的老少爺們，大姑娘小夥子，都帶著一絲不舍，一絲悵然。帶著一絲“是呀，那才是他這等人才應該去的”那樣的歎息，看向了文曉的背影。

  京徽班為文曉，默默奏了一首悲壯昂揚的曲子。

  圍在萬博園的眾人，也都在心裏默默地說了一句：文曉，文爺，走好。

  “天底下，哪找得到您這樣的敗家天才。請燃盡所有的才華，為我們表演最後一場吧！”

  文曉不疾不徐，來到簫館前。

  打個眼罩，抬頭望去，百丈高樓，如一支玉簫。又如一支被插在地上的粗壯煙花棍，青紅不定，色彩斑斕。

  樓宇左側麵繪了一條百丈巨龍，俯身而下。另外一側，則是一隻浴火飛凰，迎風而起。那一間間窗，也是顏色各異。甚至還有人臨窗放風箏。

  這樓的氣質，有些怪異、有些凶猛，又有點仙氣。

  簫館，有四十層高，千間房屋。下麵二十層，盡皆是酒肆茶樓。也有武館，飯館。二十層往上，才是所謂八仙樓。

  當真是一座，複合型立體休閑娛樂場所。

  文曉站在樓前，也忍不住讚歎。——這地方應該常來呀。

  說著邁步向前，帶著老郝、唐威、張自然，進了樓裏。

  而此時簫館最高處，八仙樓最具特色與格調的一間屋子。一個人正靠著窗子向下看來。心說，你可算來了！

  快！快將此事，報之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