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乾乾(上)
作者:淩無聲      更新:2020-04-28 10:25      字數:2281
  領證後可可把一頭長發挽了起來,結成了一個發髻,家裏洛麗塔的小裙子收了起來,穿上職業裝,青澀的麵龐上便多了些許英氣。

  婚宴在這裏已經辦過了,回s縣後辦的便不那麽隆重,給徐為軍發了請帖後猶豫著要不要請史二寶,之前因為暴力催收的事兩人鬧得很不愉快,猶豫再三,許哲還是給史二寶發了一份請帖,不過史二寶並沒有來。

  “他不來是好事”,張彪道:“二十大幾的人了,還在混社會,他自己覺得威風,在我們眼裏就是個傻逼”,

  “上次砸陳樂家窗戶,砸吳異的車,把人都得罪光了,這院子裏的人誰待見他?他來了你連個座位都不好安排,別人不自在,他自己也不自在”,

  許哲點了點頭,道:“上次把他關進去了,出來後他有沒有好一點?”,

  “好?”,張彪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道:“那混蛋拒不認罪,也不賠償,被關在裏麵兩個人才放出來,還是徐為軍花了錢把他弄出來的,出來的時候還揚言事情不會就這麽算了,聽說催收上本性不改,甚至還變本加厲,徐為軍都管不住他了”,

  “冥頑不靈,蠢不可及,早晚有一天自食其果”,

  婚後第三天,許哲借了吳異的車順著縣城的高速路往東麵開,穿過幾個路口後就出了縣城,車輪下的高速路漸漸的變成土路,車子行駛到陵園門口的停車場,許哲和可可走下車取出掃帚到一座墳前掃了掃周圍燒剩下的紙錢和一些廢棄物品。

  可可知道這裏是許哲外公的墓,蹲下身將新的紙錢點上。

  陵墓外是一片農舍,這裏已經不屬於s縣的地界,而是與s縣相鄰的一個村子。許哲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媽也住在這裏,很小的時候許哲便住在這裏,每天早上跟著外公下地,外公在地裏忙活,他便在一旁玩耍。忙完了農活後外公便帶他回家吃飯,炎熱的夏天他和外公外婆在院子裏吹著電風扇,吃著西瓜,下午時他在家裏待得無聊了,外公便騎著帶杠的自行車載著他到村子東邊的小賣部,給他拿些零食,然後坐在小賣部的門口搖著扇子和村裏的老人們一起閑話,等到了晚上飯後一個村子裏的人又會聚攏在哪家門前的空地上話坐在一起話家常。

  那時的許哲以為這個安靜祥和的小鄉村就是自己一輩子要待的地方,但時光荏苒,他很快就離開了這裏去了s縣,剛到s縣的時候一周有兩天可以回到這裏,不過之後學業漸重,能回來看望的時間愈發的少了,隻是這段回憶,這份血緣親情在他心裏始終都占著很重要的位置。

  大學畢業後工作不順,感情不順,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心情都很差,許哲媽媽每每打電話給他談及相親和結婚的事他都很不耐煩。

  “小哲,你年紀不小了,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你外公你外婆也天天嘮叨著想要抱外孫呢”,

  察覺出他心裏不耐煩後許哲媽媽便會把外公外婆抬出來,這時許哲便不再作聲,隻是漠無感情的道:“我知道了”,

  “咱們家那麽多親戚,你外公外婆最疼的就是你,前些天還問我‘小哲什麽時候結婚啊’,說他們兩早就想抱外孫了,還給你準備了一筆錢,從小啊他們就覺得家裏這麽多的小輩,以後肯定是你最有出息......”,

  她越是說許哲越是心如刀割,很早以前開始家裏人就為他付出許多,可自己並不是他們口中最有出息的那一個,盡管在學業上他花了不少力氣,但踏出校園後一路走來盡是磕磕絆絆,林朵朵離開的時候他已經身無分文,後來的三年裏他一直沒敢回家,再然後,有一天許哲媽媽打電話來,說:“小哲,你外公昨晚走了,你回來一趟吧”,

  許哲仿佛挨了一記悶棍,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待回過神來隻感到身上力氣好像在一瞬間被抽幹了,他有些虛弱地道:“我知道了,我...這就買票”,

  他回去的時候老人已經火化了,他隻看到擺在靈堂前的骨灰盒,離開家鄉幾年,回來時麵對的便是生離死別。

  人生猝然之事就是如此,沒有反應的時間,一個很重要的人忽然便再也見不到了,無論多麽思念,以後的千千萬萬年也無法再相見。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讀起來不過一句話,當真經曆的時候卻刻骨錐心。

  這一段往事,這一份虧欠許哲從沒有訴諸於口,隻是今天和可可一起來這裏祭拜,聊表心意。可可燒了紙錢,站起身回過頭時見許哲在擦拭墓碑,起身後便看著自己,目中溫柔如水,她衝他嫣然一笑回過頭來。

  離開陵園後許哲拉著可可的手走在鄉間的小道上,帶她看蜿蜒的河溝,看地裏生長的玉米,踩著凹凸不平的土路,看這個地方的一草一木,便這麽步行著帶她去了外婆家。

  外婆正在院裏摘菜,她年紀大了,耳朵不大靈光,許哲叫了她幾聲她才聽見,起身見是許哲回來了,不禁喜出望外,將兩人迎到屋裏給他們兩各抓了一把果子,又洗了兩個蘋果,便去廚房裏生火做飯,吃飯時便高興的說個不停。

  “小哲以前啊是這裏最聰明的孩子,他姑姑學好久的歌他聽一遍就會唱,讀書也比別人快,我去後村老神那裏給他算命,老神說小哲是個有書才的,我們家祖上啊出過一個文狀元,一個武狀元,小哲的二舅舅也是八六年的高考狀元;我們其實沒管過這個,但他爸爸媽媽卻在讀書上管的很嚴”,

  “小哲上初中那會兒讀書上課很辛苦,早上天不亮就要起來到學校去早讀,晚上很晚才回來,一個星期下來就隻有半天的休息時間,暑假來這裏的時候人瘦了一圈,看著也沒以前那股活潑勁了,我就罵他媽媽,整天叫兒子讀書讀書,人都讀傻了,可可啊,你是沒見過小哲小時候的模樣,不像現在這麽安安靜靜,默不作聲的,以前他眼睛裏就透著一股機靈,我常對他媽媽說,不要逼孩子做他們不喜歡做的事,什麽人什麽命,兒孫自有兒孫福”,

  許哲和可可便笑著聽老人絮叨,在結婚之前許哲一直覺得還沒有做好準備,但結婚那一天,看著睡在自己身旁的人,他心裏倏然釋懷,平凡不再那麽讓他覺得心慌,仿佛從那一刻起,他可以倘然的接受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