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秦今年居然十八歲。

  我又能踢上球了。

  從小練習足球的秦允恒，初中時家裏沒錢，沒有供他繼續踢球。也趕上那時候國家隊最黑暗的幾年，四十強賽都無法出線，踢球實在沒有什麽出息，也看不到一點榮譽和光輝。放棄也就放棄了。

  到現在，全國的專業隊伍也不過三十二支，其他都是些業餘隊伍，既不能保證訓練，也不能保證薪資，讓孩子走這條路，既費錢又不一定能出人頭地，甚至溫飽都有可能滿足不了，教練也就沒有強求，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個好苗子，參加中考回去讀書。

  秦允恒參加了中考，參加了高考，但是由於底子差，運氣也不好，最終高考落榜，出去打工，輾轉了幾十家單位，二十八歲這一年，才終於找到一個比較穩定的工作。然後娶妻生子，鍛煉身體，鍛煉球技。一輩子放不下足球的秦允恒，一直到七十歲還每天堅持顛球和運動。直到他閉上眼睛那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回去了。回到了自己十八歲這一年高考完之後的這個夏天。

  這個時候的秦允恒正是青春年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秦允恒沒有放棄自己的足球夢，既然老天爺讓他重活一回，自己一定要再嚐試一下，才會死心！

  秦允恒找到本地的俱樂部，終於在一個業餘俱樂部中站穩了腳跟。

  業餘隊嘛，有比賽就打，好與壞根本不考慮，2015年開始，足協開辦城市聯賽，很多球隊都報名參加。秦允恒現在跟的隊伍名叫彭城華聯隊，這支球隊成立得有40年了，2005年就成立了。很多球員都是彭城體院之類的體校和大學裏麵的體育特長生。

  秦允恒在隊裏算是輪換球員，不是因為技術不行，而是因為他來的時間短。畢竟才剛剛加入，不好老是搶別人的位置。天賦這種東西，有時候確實是很恐怖，秦允恒上輩子就覺得自己很有踢球的天賦，因為他總是能夠下意識判斷對其他球員的動作和反應，這輩子每次踢球他這樣的判斷更加明顯，每次別人一伸腿，他總能夠用最合理的動作避開對手，沒有任何人能夠摸到他的身體。

  即使偶爾上動作，秦允恒十八歲正值青春的身體，加上一輩子踢球和鍛煉出來的生物本能，讓他不懼怕任何身體接觸，反而是對方經常因此而受傷。

  他本是是個被社會教育了一輩子的人，這輩子很珍惜踢球的機會，小心翼翼地不得罪人。球隊的正常訓練，他總是第一個到，幫助大家整理器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然後非正常的訓練和比賽，他都會稍微晚來一會兒，等到別人都開始踢半場之後，他才姍姍來遲。

  這個時候，隊中大佬就開始招呼他，換下幾個不自覺還想賴著不走的老家夥，讓他上場。他也不踢前鋒，把自己最拿手的位置讓給大佬們，自己安心地在中後場，讓踢啥位置就踢啥位置。他的技巧從來沒有丟下過，練了幾十年的足球，踢了一輩子的野球，又注意身體素質的鍛煉，可以說，他在業餘比賽中表現十分搶眼。

  他這麽乖巧，大家都覺得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業餘俱樂部發的工資不多，也就是基本的生活費。一旦有正式比賽，能多拿獎金的那種，大家都會把他叫上。不管踢成啥樣，最後總會讓他上個幾分鍾，然後理所當然的帶著他一起分錢。

  直到今天，華聯隊終於贏來了勁敵、大敵、死敵！

  “艸！今天這比賽必須得贏！誰也不能掉鏈子，這幫小崽子跟誰倆呢！必須幹翻他們！”隊長袁清華兼俱樂部董事長兼XX集團老總，今年都三十五歲了，憤憤地樣子像是關公在世，“先前咱們輸了就輸了。這一場必須拿下！讓師範隊看看，這彭城，到底是誰的天下！”

  具體這場比賽為啥這麽受重視，說起來其實就是袁清華自己的問題，他這人年紀雖然不小，但是麵相稚嫩。經常性的出入本地的師範大學，泡泡妹子，享受享受青春荷爾蒙的戀愛。

  這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這回泡來的妹子，還沒焐熱，就被師大足球隊的一個小兄弟弄走了。俗話說得好，隻要鋤頭揮得好，哪有牆角挖不倒。

  袁清華從來都是挖別人的那個，啥時候被人挖過。頓時憤憤不平，正巧城市聯賽開賽，把華聯隊和師大隊分在了一組，這哥們立刻請所有人來了個一條龍，務必要大家給自己長臉，必須滅了這幫小崽子不行！

  “今天，我說，老劉不要上了，讓允恒上。”他指著隊裏的一個老油子說，“你體能不好，這幫子都是小夥子，等我們把他們遛過幾遍你再來。”

  老劉擺擺手，略帶煩悶地看著秦允恒，秦允恒也無奈地聳聳肩，示意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問啊！

  老劉意興闌珊地往替補席一坐，翹著二郎腿抽起了煙。

  袁清華安排好首發，拉著秦允恒說：“允恒，今天你是中鋒，全力拿分，聽到沒？全力！”

  秦允恒心說，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不客氣了。麵色卻是一副為難的樣子：“那成嗎？江哥怎麽辦？”

  袁清華把臉一本：“江明今天踢左邊前，我今天這麽安排就是要把他們弄死，我知道你平時都是收著踢，平時可以，今天絕對給我放開，聽懂沒？”

  秦允恒一副便秘的樣子：“行吧，那我放開踢，踢不好別罵人啊！”

  “我相信你！”袁清華回頭看著師大那邊，十幾個隊員正嘻嘻哈哈地衝著他指指點點，再看著遠處看台上本來屬於自己的小姑娘正給情敵加油，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不進球，老子罵你啊！”

  秦允恒低聲應了句，心裏卻樂開了花。自己打從上輩子的初中之後，就沒有踢過中鋒了，懷念呀，我們的青春啊！

  隨著裁判的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幾個穿著運動服的中年人來到看台的一角，說笑著坐下，這些人都是各個乙級俱樂部的球探，他們過來觀賽，順道旅遊。什麽，你說發掘人才，你在開玩笑，這樣的比賽那有啥人才，他們過來不過是應個景兒罷了。

  秦允恒聽到哨聲，開始向前跑，在禁區前沿徘徊起來。袁清華既然讓他打中鋒，那就好好打，他埋伏在大禁區的邊緣，隨時等待著衝擊。

  隊友們沒有讓他多等，很快他就回到中圈開球。看著袁清華氣得通紅的臉，秦允恒攤手說：“我連球毛都沒見著一根，你們往前傳啊！”

  袁清華開口說：“咱們前麵有中鋒，雖然允恒個子不高，他頭球能力出色，中後衛要是實在沒有出球點就開大腳，打他這個支點。”

  幾個後衛點頭應是。現在他們的隊伍就是一個很尷尬的境地，中場包括袁清華都是老油條，拿球能力也許有，但是身體對抗一沾就倒，麵對比較專業訓練的小年輕，中場拿不住球還老是丟，那是相當危險啊！

  後衛們都是體校出身，踢過球的都知道，一般球隊體力不好技術不好的不讓踢後衛。能踢後衛的都是隊內的能人。他們再能，被人輪番衝擊，也受不了。

  好在現在戰術比較簡單，拿球開大腳就行了。

  在比分落後一球之後，一個後衛終於開起大腳，一腳將球開到前場，正在中圈附近遊弋的秦允恒立刻判斷出準確落點，他先是故意往回多跑兩步，吸引防守球員跟在自己身後來追，等到足球開始下落的時候，他就忽然返身前插！

  看到足球毫無懸念地落在自己的腳背前，秦允恒猛地往前一趟，然後拚命地奔跑起來，還不待他追上足球，兩名中後衛就迎麵而來，秦允恒根本沒打算和他們糾纏，他跑著跑著就開始調整步伐。

  緊接著一腳勁射，足球毫不講理地直掛死角，守門員都沒有反應，回頭看了一眼，破破爛爛的球網根本沒有攔住這個球，足球射進球門之後，又往後飛了老遠，撞上了看台才停下來。

  “嘟！”哨聲響起，一比一！

  “牛X！”袁清華漲紅了臉，一把抱住他喊道，“繼續進，贏了老子請大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