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竟然是大明的人！”顧雁楓深吸了一口氣，複雜著看著麵前的二人。

  “應該說是咱們。”顧老爺子收起金杖，抱拳向南糾正道。

  顧寒向顧雁楓解釋道“家主在靖難之役立過軍功，是聖上禦筆朱批的世襲百戶。”

  “世襲……百戶？”顧雁楓的心情十分複雜。

  永樂年間的錦衣衛選拔極其嚴格，不僅個人祖上不能有犯過罪的人，連親戚之中也不能有這類人，再經過複雜的篩選和考核才能當上錦衣衛，而錦衣衛的世襲製是到了明中後期才開始實行的。

  明初，非重大軍功者，不會賜世襲百戶的官職。

  沒想到顧老爺子真人不露相，竟然參加過靖難之役，還立了軍功，成了錦衣衛最早的世襲百戶。

  這不就意味著……

  他以後要接老爺子的班了？

  “怎麽，嚇到了？”顧老爺子緩緩坐到書桌後的太師椅上。

  顧雁楓搖頭，“這倒沒有，最多是有些感慨。”

  錦衣衛他前世又不是沒混過。

  當初為了拿到錦衣衛的上乘武學，顧雁楓足足在北鎮撫司混了三年，連指揮使皇甫遙都見過不止一麵。

  老實講，錦衣衛的地形。

  顧雁楓沒準兒比顧老爺子都熟！

  “我年輕時也和你一樣喜歡舞文弄墨，可惜未曾考取功名，年至不惑也隻是個窮酸的落第秀才，迫於生計加入了錦衣衛衙門，又僥幸在靖難中立了些許小功。”顧老爺子像是在回憶往事似的，緩緩道，“阿寒是我老夥計的兒子，他父親在靖難時為我擋過箭，所以我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顧雁楓靜靜地聽著。

  “二十多年前，錦衣衛江陵據點被淩雪閣拔除，我奉錦衣衛密令潛入荊南道，負責重建江陵地區的情報網，顧家便是在那個時候舉族遷入江陵……”

  顧老爺子講了很多。

  包括他們是以什麽借口紮根江陵，又是怎麽帶著三位族叔打下這份家業。

  顧雁楓也初步了解到顧家的隱秘。

  老爺子是禦賜世襲百戶，顧寒這些年累計的軍功也升任到了試百戶。

  隻要步入先天。

  就能立刻補百戶的缺。

  除此之外，顧家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老爺子能把這件事告訴他。

  用意已經十分明顯。

  更何況，顧雁楓發現老爺子說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了。

  “父親，我還是先扶您去休息吧。”顧雁楓神色複雜地看著麵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盡管他對顧老爺子並沒有什麽感情。

  顧老爺子擺了擺手，坦然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本來就有舊傷未愈不說，還中了淩雪閣的獨門奇毒，能熬到今天已經是上天垂簾。”

  “淩雪閣奇毒？”顧雁楓瞳孔微縮，心中立刻想到王氏。

  “看來你也聽說過它的厲害。”

  “今日鵬霄大婚，為了應付莫老鬼他們，我用秘法暫時護住了心脈，等心口這股真氣散了，我也該去下麵陪陪你娘了……”提起顧雁楓的生母，顧老爺子眼中閃過一抹愧疚。

  顧雁楓微微有些錯愕。

  可是看顧老爺此刻的狀態，的確有幾分交代後事的意思。

  “至於你們兄弟三人。”顧老爺子歎息一聲，搖頭道，“你兄長誤入歧途，有此下場怨不得旁人，可是你弟弟還小。

  可以的話，盡量留他一命……”

  顧雁楓卻忽然瞥到旁邊書桌上的三封書信。

  書信的內容大致相同。

  這是老爺子準備發往錦衣衛總部的密信！

  第一封是讓顧雁楓接任世襲百戶，第二封則換成了顧鵬霄，第三封則是……顧寒？

  顧雁楓頓時了然。

  看來老爺子就沒考慮過顧鶴軒。

  顧老爺子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釋道“鶴軒武道天賦不錯，可是他的年紀太小了，這樣的擔子他挑不起來。”

  是啊，他太小了。

  如果顧家僅僅隻是顧家。

  這個家主讓顧鶴軒來坐也沒什麽問題。

  可惜，顧家性質特殊。

  這時，顧寒上前拿起另外兩封書信。

  投入火盆，燒成飛灰。

  顧老爺子緩緩抬手，指了指書架繼續道“至於周圍這些書架上擺放的，是這二十多年來的所有檔案，你接過這副擔子後記得多看看，切記，萬萬不可感情用事！”

  “而且……”

  “顧家還藏著一條隱藏在黑暗裏的毒蛇，你行事要多加小心，不要被那條毒蛇咬上了！”

  “至於其它的事情，就讓阿寒慢慢說於你聽吧。”

  “我困了，要睡一會兒……”

  顧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氣息也逐漸衰弱。

  顧雁楓和孤雁無言得看著麵前這個老人。

  看來老爺子早已做好準備。

  即便今天不鬧出什麽亂子，他也會在三人中選出一位。

  接任顧家家主的位置。

  顧寒道“郎君沒有什麽要問的嗎？”

  顧雁楓擺了擺手道“其它事情以後再說，先讓老爺子安心休息。”

  二人在密室站了許久。

  直到老爺子的呼吸消逝，心跳也徹底停止。

  顧雁楓忽地轉身，看著顧寒沉聲道“你剛才問我，有沒有什麽要問的？”

  “郎君請講。”顧寒點頭道。

  顧雁楓盯著顧寒的眼睛，忽然道“你說，我能相信你嗎？”

  顧寒聞言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啊！

  顧老爺子和他搭檔二十多年。

  自小就帶著他長大。

  老爺子對他的信任自不用說。

  可是他這人性子清冷，同顧雁楓兄弟三人接觸卻不多，顧雁楓即將接任錦衣衛的百戶。

  屆時便是他的頂頭上司。

  若是不得顧雁楓的信任，那他以後又該如何行事。

  總不能調回總部吧？

  看著顧寒不斷變換的臉色。

  顧雁楓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想太多，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讓老爺子入土為安。”

  說著，顧雁楓將鑰匙甩給顧寒，上前背起老爺子的屍體。

  顧寒拿著鑰匙關閉密室。

  二人前後出了密室。

  顧雁楓將老爺子放在書房的太師椅上。

  耐心為他整理著儀容。

  手指還不經意的在老爺子脈搏上壓了許久。

  確定老爺子的確涼透了。

  顧雁楓將屍體扶正，邊整理邊道“去把三位族老叫來吧。”

  “喏。”顧寒領命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