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入甕
作者:四十一野舟      更新:2020-10-02 18:45      字數:2553
  翟長孫,西秦內史令,掌戶部和吏部機要,長年協助薛舉處理政務,他的名字在最前麵幾頁,在這份冊子上,除了宗羅睺沒在名字上麵,部將梁胡朗、薛仁越的妹夫鍾俱仇都在這冊子上,蕭紀安從頭到尾看完了這本冊子,爾後抬眼看了看劉弘基:“這次換這副身子,怕是一來一回,會有些麻煩。”

  “你確實時間太緊。”劉弘基也看了看他,問:“你若是要一日內說服他們,還要帶他們去秦王那裏的話,怕是中間趕不回來讓我看著這副身子。”

  蕭紀安想了想,心中有了打算:“無妨,大不了扛著自己的身子去淺水源了。”

  “你還有別的選擇,為什麽不試試看?”劉弘基拿下巴點了點外麵的樹,示意蕭紀安往外看。

  蕭紀安頭也不抬,打斷了他:“不必了,多一人隻會多一事。”

  樹影搖動,天朗氣清,萬裏無雲也無風,蕭紀安拜別劉弘基出了屋門,便聽到不遠處落葉隨著他的步子飄落的聲音,他微微蹙眉,沒再回頭,徑直往前走了。

  蕭紀安最先去的地方,不是翟長孫的府,而是梁胡朗的帳子,他方要進門,就看到梁胡朗快步出了營,看到他的時候,還一臉詫異的打量了他一番:“喲,小道士,你那日算出了什麽?你膽子倒是大,這幾日還敢在這裏走動。”

  蕭紀安頷首,隻覺得他話中有話:“梁將軍何出此言?”

  “我看你比看那翟長孫順眼點,就給你點忠告,這幾日別去少統領那邊,小心觸了他黴頭。”梁胡朗討厭的是那些胡攪蠻纏的文臣,對這個不怎麽說話的道士不反感,便給他解釋了一番:“給統領看病的醫官,少說也有幾十人,今天少統領不知道抽什麽瘋,給都殺了。那傻子翟長孫聽到了,就去統領那裏陳情,老東西就是老東西,冥頑不靈,統領那一擊敲打的他還不夠,今天又跪在那裏,沒完沒了從苛政說到了賦稅、又扯到了民心。這下好了,被薛仁杲杖罰了幾十,丟到牢裏關了起來。”

  蕭紀安先謝過了他,爾後緩緩的道,遞過一本冊子:“那我也要勸梁將軍一回,今日不易出門。我那日進去,算得不是命,而是這本冊子上的人。”

  這冊子厚厚一本,頗有些分量。

  “你那裏弄來的這本東西。”梁胡朗接過本子,卻了然的笑了笑,看也沒看一眼,又丟了回去:“我行的正做的端,薛小少爺就算給我記著這一筆,不過是吃點花酒的事,你算出來也礙不著我什麽事,倒是那傻子翟長孫,平日裏那張嘴不是克我們的軍餉,就是扣我們的糧草,這回總算給弄到牢裏去了,老子正要去看一看這老東西,看他以後還怎麽橫的起來?”

  武將性子比文臣直,蕭紀安見他沒有要和自己周旋的意思,隻能掐了掐時間,笑了笑,與他直接了當的說了口令:“不如,我替將軍去看一看他,順便告訴他,這天下最後歸西秦,還是歸大唐?”

  係統提示:接收啟動詞,天下,魂穿時限24h

  這一仗,老狼王一日不死,蕭紀安就一日不能停,反複周旋在這魂穿之中。係統的體驗一如既往的糟糕,靈魂抽離的那一瞬間,蕭紀安隻覺得身子比以往更重了一些,換到梁胡朗的體內,肥碩的肌肉像是把人撐開了一樣。

  蕭紀安用新的身子揮了揮彎刀,雖說魂穿不舒服,但力道還是足的很,這把刀簡直輕如鴻毛。

  而被換到蕭紀安身體裏的梁胡朗,眼中卻由詫異,轉為恐懼,複又轉為憤怒,他持著腰間係著的長劍,指著蕭紀安,臉色慘白:“你是什麽東西,你不是道士!你,你是大唐派來的人!”

  見慣了這種反應,蕭紀安笑了笑,一時隻覺得梁胡朗手上的劍,過於累贅了:“梁將軍還是少廢些口舌吧,我這副身子,可不喜歡吵鬧。”

  梁胡朗心頭一緊,他不知蕭紀安的魂穿有時限,隻覺得被這般“巫術”打入了穀底,一輩子都要被困在了這副身子裏麵,一時悲從心起,他是西秦的將士,他不能死在這邪祟之下,要是有一日真的要變成英魂,他也隻想死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之上。

  梁胡朗冷眼望住蕭紀安,後退一步,把劍鋒對準了困住自己的身體:“你以為我會如你的願!我梁胡朗士可殺,不可辱,你休想頂著我的身子去指揮我的將士,你這副身子,我要替你毀了他!”

  不好!

  西秦的將士沒想到性子這般愚蠢,又遇到一個拿忠義當飯吃的飯桶,蕭紀安心底瞬間沉了沉,隻道這傻逼狗急跳牆,不來正麵迎擊,反而要毀了自己原來的身子。他目光一冷,揮動手中的彎刀,卯準了梁胡朗拿著刀的手,這回的負傷在所難免。

  別的不說,留下一條命就好。

  叮!

  蕭紀安再抬眼,隻見到梁胡朗手中的劍,被破風而來的一羽箭打落了,那是從不遠處的樹梢上飛下的箭,箭看似雜亂無章的飛著,卻精準的擦過了梁胡朗持劍的手,恰到好處的阻止了這場血光之災。

  那是無名,捕役出生的手速快,身手也敏捷,一下跳到了蕭紀安的麵前。

  蕭紀安鬆了一口氣,方要開口叫住他,卻見無名對他一頷首:“將軍得罪了。”

  蕭紀安:“......”

  無名來去匆匆,扛住蕭紀安原本的身子,腳下生風,又跳到樹梢,飛遠了。蕭紀安沒時間再糾結自己的身子,他迅速在軍營裏召齊了梁胡朗手下的兵,踏著西秦的鐵騎,朝軍營牢房飛奔而去。

  牢獄之中,翟長孫束發零落,他年紀不大,卻透著一副垂垂老矣的病態,他拾起地上的水碗,喝了一口,又憤然的把碗摔了出去,若是尋常壯年的力道,這隻碗早該碎成了瓦礫,但是力弱如翟長孫,想出口悶氣,卻連一隻碗都摔不碎。

  門外守著的小將士看了看他,朝他半是玩笑的,半是認真的調侃了一番:“內史令別費力氣了,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小心別摔著自己。”

  翟長孫聞言,果真坐了下來,文臣口吐成章的酸習慣,他也一個不拉下,口中喃喃自語著:“九儀不忒,三揖將終,西秦遲早要廢在這薛仁杲的手上,什麽舉才不顧德,一句諫言就把老夫關到這裏,他分明是公報私仇!”

  門外的小將士看了看他,倒頗有見地的勸了勸:“內史令別嚎了,這幾日少統領正氣頭上,你也是活該。等過了幾日,自然會請你出去的。”

  翟長孫心口還憋著一口氣,他背過身去,言辭鏗鏘有力:“君子棄瑕以拔才,他當我是這瑕,棄的得當!他日,就算是再請我!我也不出這牢門!”

  “他不來請你,我來請呢?”牢門被打開,接下這話的人,穩著步子踏了進來,此話一出,周圍的小將士都退了下去,守在了外麵。

  來的那人聲音雄厚,每一步都走的厚重,身披鐵甲,活活一副西秦鐵騎的颯爽英姿。

  翟長孫轉過身來,揉了揉眼睛,隻當是活見了鬼,定了定神,才認出外麵來的梁胡朗,把水碗藏到來身後,顫聲道:“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