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我跟著付小欣來到了騰宇拉鏈廠的大門口。

  由於付小欣的出現，在騰宇拉鏈廠門口很快就聚集了不少人，他們大部分是站在廠門口吃早餐的男工，也有好幾個女工。

  “同事們大家早，輕問有沒有人看到了程經理？”付小欣詢問著身邊的工人。

  “程經理？她不會這麽早來上班。”一個留著短發的女子回道，她把好奇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

  付小欣於是，就看了一眼廠子門口掛著的一口大鍾，喃喃說：“我看也是，現在還不到早上的七點四十分。”

  開始發話的短發女子拉了一下付小欣，看著我問道：“小欣，這個總是看著你的男人，他是誰啊？”

  在這個短發女子看來，我站在付小欣身邊，一直沒說話，眼睛裏似乎隻有付小欣一個人，而其他的人，直接被我給忽視了。

  “高敏，他是我的老鄉！”付小欣用手在我眼前晃動，疑惑的問道：“喂，你在看啥呢？”

  要說我是在看自己，好像也是，可是我的眼神也太空洞，就連眼珠子也沒轉動。

  “喂，叫你呢。”我的呆若木雞，再次引來付小欣的一聲呼叫。

  “哈哈……這個傻不啦嘰的男人，沒有見過美女吧？”周圍有人發出了笑聲。

  我形同石化，瞪大眼看著付小欣的模樣，比電視裏的傻蛋花癡還讓人捧腹不止。

  “你，怎麽了嘛？”付小欣用手拉一下我，同事們的取樂，讓她覺得有些難為情。

  我依然沒有反應，杵在拉鏈廠門口，我完全呆滯，除開呼吸引來的胸膛起伏，還證明我活著之外，全身上下沒有半點的動彈。

  “楚思麒，喂，你別嚇我啊！”付小欣使勁晃動著呆傻的我，她被這樣的突發情景給嚇得臉色發白，腦海裏突然想起了一個病症。

  那還是在老家聽過老年人說過，人突然陷入癡呆，除開呼吸之外沒有反應，那是中邪引起的‘脫魂症’。難道，我正是患上了這個傳說中才有的怪症？

  “嗝……”

  一個飽嗝聲響，帶著濃濃的包子味道，從我嘴中噴出來，直接噴上了一臉焦慮的付小欣臉上。

  “真惡心！”好幾個本來同樣驚訝的工人，立即 擺著手驅趕那股子飽嗝味道。

  “你，嚇死我了！”付小欣跺著腳，雙手拉住我的胳膊，一臉的責怨。

  “唉……不好意思，因為餓了三天，早上突然吃這麽多肉包子，加上跟著小欣跑一陣，沒有消化的包子湧上喉管，我給……”

  我說著話，卻是發現圍繞在周圍的男女工都鄙夷著臉散開，這才尷尬的撓著頭皮，把聲音降低：“給包子噎得難受，要不是小欣搖晃我，恐怕真得給嗆死了！”

  “嘔……”

  好幾個聽到這番話的女人，打著幹嘔，紛紛看著自己手中的早餐，再也沒有胃口吃下去。

  “沒事就好，剛才嚇死我了！”付小欣卻沒有半點惡心，反而走到我身後，拿手捶打著我的後背，幫助我消化。

  拉鏈廠門口，一下子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吆喝聲。對於廠花付小欣對待一個穿著寒酸男人的緊張，大家都哄鬧不止。

  “怎麽啦，怎麽啦？”這時，油麻水光發型的梁經理，剛好出現在拉鏈廠門口，他開始還沒接近廠子，就看到一大群人圍在一起，於是加快腳步趕過來。

  卻是看到了付小欣緊張兮兮的給我捶背的場景，梁經理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梁經理，付小欣的老鄉包子吃多了，差點噎死，真的好搞笑！”一個穿著藍色廠服的男工，討好的給梁經理講著經過。

  “哎呀，真他媽的惡心！”聽完男工的述說，梁經理的眉頭皺在一起。

  “咳咳……”隨著付小欣的捶背，我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還知道害臊臉紅，真是難得！”梁經理不陰不陽的吐出一句話，甩手走進了拉鏈廠。

  “你……”付小欣看著梁經理的身影消逝，嘟著嘴做不滿意狀。

  “咳咳，沒事的小欣，我是惡心，隨別人怎樣去說。”我揉捏著脖子，昨晚蜷縮在地上睡覺，還是覺得有些脖子發酸。

  “小欣，我進去了！”高敏躲得遠遠的，隻要一想起來那股子酸酸的包子味道，心裏就特不是滋味。

  “那行，回見！”付小欣看一下四周取樂的目光，扯著毫無半點羞恥感的我，走到了拉鏈廠對麵的一家商店門口。

  “小欣，我讓你難堪了，真的是不好意思。”對於那個飽嗝，我一臉歉意的說道：“看這些工人們鄙夷的目光，我知道他們不隻是看不起我，連你也牽扯進去了，真是抱歉。”

  “我沒事，誰不打屁打飽嗝的，不是嗎？”付小欣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那不一樣，我今天第一次來拉鏈廠見工，這樣子的見麵禮，真的是太冒失了。”我抹一把臉，發出苦笑。

  “無所謂，你是來打工掙錢的，又不是來作秀。能夠這樣的出場方式，也算是別具一格嘛。”付小欣咯咯笑，對於其他看向自己的人，完全不放在心上。

  “嘿嘿……感情我這樣的惡心方式，還能加深別人的第一印象，看起來還算不錯。”我傻傻笑著，雙腳相互磨蹭著，那雙白色的旅遊鞋發出吱吱的聲響。

  “好啦，別去想那事了。你在這邊等著我，等會上班的時候，我先找我們經理提你進廠的事情，再去人事部找程經理給你辦入廠手續。”付小欣姣好的容顏上升騰起笑容，我磨蹭鞋子的動作，顯得那麽的淳樸。

  “謝謝你……你先忙去吧，我在這裏等著你！”我笑了笑。

  “回見！”付小欣不再多話，隨著其他工人進入了拉鏈廠。

  “希望我這個故意的出場舉動，沒有錯才是！”看著逐漸清冷的拉鏈廠大門口，我原本渙散的目光一下變得深邃。

  ……

  “楚思麒，這位就是我們拉鏈廠人事部的程經理！”付小欣站在人事部辦公室裏，微笑著給我介紹著正在辦公的人事部經理。

  “你好，程經理！”我友好的點點頭，對方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職業婦女，穿著的是拉鏈廠統一的藍色廠服，一頭短發襯出程經理的謹慎。

  “嗯……看樣子還行！”程經理上下打量著略顯忐忑的我，問道：“小欣給我說，你和她是老鄉，有這回事嗎？”

  “程經理，我不是……”我正要說出下半截話，卻看到了付小欣在給我眨著眼睛，暗示我不要說出實情。

  “你不是？”程經理納悶的用手中筆，敲打著辦公桌。

  “程經理，還是讓我說吧，我這個老鄉內向。”付小欣搶口說道：“他這是第一次出門打工，所以有些緊張，顯得語無倫次。”

  “是嗎？”程經理疑惑的在我們兩人之間看幾眼，說道：“我怎麽覺得楚思麒好像自己有話要說似地？”

  開始付小欣刻意阻止我說話，這個精明的程經理都是看在眼中。

  “他……他沒話可說，隻想進廠好好工作，是吧楚思麒？”付小欣再次使著眼色。從昨晚談話中知道，我似乎不想別人提及我的過往，所以這才一而再的幫著我答話。

  “小欣，還是讓我來說吧！”我感激的看一眼有些著急的付小欣，把肩上的牛仔包放下來，蹲下身子從中取出了身份證遞給了程經理。

  “哦……楚思麒，二十歲，貴州人！”程經理一邊看著身份證，一邊拿眼睛瞟著把頭低下去的付小欣。

  “是的程經理，我是貴州人，我的母親是湖南人，所以小欣說我們是老鄉，也是合理的。”我解釋著，要進廠工作，自己身份證上就能暴露出一切的真相。

  與其讓付小欣難堪的不知所謂的搪塞，還不如自己說出來。

  當然了，這張身份證，肯定不是真的！

  “我明白小欣的心思，她是想用老鄉的身份來確保你進廠，這一點，我不會覺得奇怪！”程經理給尷尬的付小欣投去一個理解性的笑容。

  “謝謝程經理，那麽楚思麒能進廠嗎？”付小欣尷尬之中，還是不忘問著自己關心的問題。

  “你啊，開始帶楚思麒來這邊之前，已經給你們物流部王海經理說過了，我程晨還能說不行嗎？”程經理帶著笑意，指指一臉賊笑的付小欣。

  “程經理別誤解，我隻是想讓楚思麒能夠進入物流部而已，所以這才先斬後奏！”付小欣被程經理看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

  “好吧，楚思麒，你在這張員工資料單上填上自己的資料，然後跟著小欣去物流部報到！”程晨從抽屜裏取出一份資料，放在了辦公桌上。

  “這……”我苦笑起來，無奈的摸摸頭說道：“程經理，不怕你笑話，我鬥大的字隻能認識一籮筐，所以……”

  “啊！？”兩個女人同時驚詫的看著一臉糗樣的我。

  在這個年代，二十三、歲的人，居然還有文盲？

  “是的，我認識的字不到一百，所以我隻適合在生產車間打打雜，下下苦力，至於什麽物流部，我想都不敢想。”我憋紅著臉，說出自己是文盲，隻會下蠻力，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其實，我是不想在越低層的部門工作，好讓我能低調的待下去。

  “這樣啊！”程晨瞥眼看向付小欣，征詢著她的意見。物流部這個部門，不認識字、不會書寫，是無論如何也不適合進入。

  “楚思麒，你真的不認識字？”付小欣疑惑的張大眼，和我接觸的時間不多，可是從我認得去往火車站的路，證明有著良好的記憶能力；還有昨晚共處一室，我也完全是君子作風；還有今早扔垃圾的事情，都證明我的素質還算不錯。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我這個謎一般的男人，居然說自己是文盲！

  “我真的不認識字，小時候家裏窮，我在大山裏麵伐木，沒有學習的機會！”我苦著臉。

  “小欣，既然楚思麒不認識字，我看還是安排他去車間做普工好一點吧？”程晨再次征詢著付小欣的意見，對於這個物流部的普通跟單員這樣客客氣氣，是因為總經理對付小欣是另眼相看。

  “程經理，你聽我說，楚思麒，他在故意說謊！”付小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雙手捏在一起，臉上有了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