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我在時空盡頭等你【完結章】 (2)
作者:冰糖蓮子羹      更新:2020-09-17 14:55      字數:10555
  眼睛說道:“你回來做什麽呢?為了我?為了你的養父?還是為了南鏡?或者說是為了神域聯盟?倒不如直接說出你的目的,也許我給你的錢能比神域聯盟更多。”

  孤辰和凱撒帶給他的消息中,神域聯盟委托了徘徊在小隕石帶的星盜者,幫他們獲取情報甚至是殺人。

  不過是一筆巨額賞金,恐怕整個帝國的商人,他溫曼的錢是最多的。

  埃倫斯猛然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溫曼,無意識地將右手握成拳頭,死死抵在心髒處,哆嗦著嘴唇說道:“你以為……誰會為了那些錢做這種事情……”

  “別人也許不會,可是你會。”

  溫曼灌下去的酒,濃度非常高,三杯下去已經有了朦朧醉意,他神思恍惚,嘴上不受控製地說道:“你不是最喜歡錢了嗎?隻要有錢,什麽都肯幹,什麽人都都背叛,不過是上床而已,連親情友情愛情你都能拋棄,這又算什麽呢?”

  埃倫斯吸了吸鼻子,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放在心裏整整十年的愛情,在溫曼眼中,原來如此不堪。

  “你是恨我的吧,溫曼。”

  埃倫斯動了動身子,想要走下來,卻終究還是放棄了。

  溫曼說了, 他不會心疼,那自己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他梅塔爾,什麽時候委屈過自己。

  溫曼水潤的淺藍色眼眸定定看著埃倫斯,那裏麵的色彩,就像純潔無暇的藍天,空靈澄澈。

  “我以前覺得凱爾丹頓家族的男人一生隻能有一位被人魚一族祝福的夫人很高尚,但現在我倒覺得,人生這麽漫長無趣,為什麽隻能要一個人呢……我不恨你,如果不是你出現在我麵前,我甚至都快要將你忘掉了,有那麽多人喜歡我包容我,我為什麽要去相念一個背叛者?

  “背叛者”聽起來尤為刺耳。

  埃倫斯慘慘笑了笑,說:“那你何必還要把我留在身邊?”

  “把危險留在身邊,把懷疑的對象留在身邊,我才能親手掌控一切未知的變化。”

  溫曼晃了晃深色的液體,歎息道:“我說的那些話,你終究還是忘了吧。”

  不是忘了,而不願意相信,是自欺欺人罷了。

  以為兩人真的能重新開始,以為自己真的可以以埃倫斯的身份活下去。

  這一切,原來都是他的癡心妄想。

  埃倫斯躺了下來,舒展著身子,道:“原來如此,我說你為什麽那麽快就答應和我在一起了,原來從一開始,你就在懷疑我。”

  溫曼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專注地看著玻璃杯中琥珀色的酒水,那就像是埃倫斯的眼睛一樣,迷人、專注、又讓他沉醉。

  “沒錯,從蘭蒂斯在執行任務受傷,你突然出現在酒吧中,尾隨上來,並恰巧發現蘭蒂斯的意識源受了激蕩時起,我就開始懷疑你了。我從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巧合來的那麽自然。”

  埃倫斯垂著眼低聲說:“然後呢?”

  溫曼淡淡掃了他一眼,說:“你不解釋嗎?”

  埃倫斯苦笑道:“我解釋什麽?如果我說我的確是從最開始就知道那是你開的一家酒吧才會在那裏坐坐,恰巧碰到了蘭蒂斯和封漸離,我以為他出軌才尾隨他上去,你會相信嗎?”

  溫曼有些恍惚,他該相信麽?

  “看,我說的話你一句也不相信了,我有必要再解釋什麽嗎?”埃倫斯低落地說。

  溫曼的心髒像被刀子捅了一下,猛然生疼無比,他咬著牙說:“就算你說的是實話,那你該怎麽解釋你剛好會意識源的控製方法,甚至還會修複?十年前……十年前你對此一無所知,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解釋,你該怎麽解釋。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就隻剩下無盡的解釋了呢?

  曾經最熟悉對方的人,卻帶著最大的惡意,來試探,來懷疑,來不停地傷害。

  十年間,埃倫斯從沒有像現在這麽絕望——為他早已夭折卻死死不肯放手的愛情。

  埃倫斯從來都不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然而麵對溫曼的咄咄逼人,他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看著狼狽不堪的埃倫斯,溫曼鼻子有此酸澀,陌生的情緒像蒼蠅一樣在他周身飛來飛去,弄得他煩躁不安。

  溫曼以為他默認了。

  淺藍色的眼眸中滿滿全是失望,溫曼將垂在額前的銀發撥在後麵,用同樣失望的口吻說道:“十年前的事情,我可以當成是你年齡小不懂事,但經過那件事,你總是要明白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可你呢?南鏡那麽單純的把你哥哥看待,你卻處心積慮地和那群對付他的雜碎們狼狽為奸,你……”

  “我沒有!”

  埃倫斯忽而抬高聲音,激動地吼著,進而岔了氣地咳嗽起來,身體的撕裂愈發嚴重,他幾乎能感覺到生命體征下降的信號。

  溫曼悲憫地搖了搖頭,到了這一步,他甚至有些可憐這樣的埃倫斯了。

  “沒有?”

  諷刺地挑高唇角,溫曼居高臨下望著他,道:“你告訴我,南鏡和蘭蒂斯鬧矛盾那一次,知道情況的隻有你我和漸離,如果不是你,南鏡的終端信息為什麽會被攔截?還獨獨攔截了他和蘭蒂斯之間的信息?”

  埃倫斯睜大眼睛,遍體生寒。

  ☆、番外 溫曼&埃倫斯:312章番外(完)

  無意識地抓緊了床單,埃倫斯努力回想溫曼所說的事情。

  那一次……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插曲啊!

  他突然覺得溫曼很可怕,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他就懷疑自己在對付南鏡,可溫曼竟然依舊可以不動聲色地如往日一樣溫柔地對待他。

  這樣的人……他居然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了那麽久!

  天啊。

  溫曼突然一怔,是埃倫斯太會裝了還是他錯了?那樣的眼神,竟讓他有那麽一瞬驚惶失措。

  不,他不會錯!

  不要被他騙了。

  但是……

  口中彌漫開血腥的味道,溫曼咬緊牙根,過了半天才強迫自己繼續開口。

  “埃倫斯,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說實話。”

  埃倫斯用一種看待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淡淡道:“如果我不說實話呢?”

  “那我就隻能把你交給阿爾法了。”

  溫曼別開臉,視線無意間落在淡黃色的地毯上,那時點點印染著刺眼的紅。

  對於作為梅塔爾的青年來說,阿爾法這位擁有特殊權限的帝國特警並不陌生,以殘忍和和狠厲著稱,折磨犯人的手段令人發指。

  不管是梅塔爾還是埃倫斯,他都懼怕著這個殺人機器——尤其是在他曾經親身體驗過阿爾法的酷刑之後。

  “你問。”埃倫斯鬆開床單,又在身側握緊了手。

  溫曼停了很久,才開口問道:“那天在醫院裏,伊尼的死,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不是?

  “你有什麽證據?”

  埃倫斯疲憊不堪地歎了口氣,道:“我沒有證據。”

  他看出了伊尼的鬆果體出了問題,想要嚐試幫他一把。

  他並不是鬆果體和意識源修複方麵的專家,和希林相比,也隻不過是能看出不正常罷了,卻根本不知道在那個時候鬆果體已經破碎。

  沒想到,一次預算之外的幫忙,卻變成了多此一舉,成為溫曼懷疑他的證據。

  難堪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溫曼才說道:“希林的檢查結果不可能出錯,你知道他真正死亡鑒定是什麽嗎?”

  “是什麽?”

  埃倫斯機械般地重複著,卻沒有認真聽溫曼說的話。

  他突然覺得很輕鬆,沉重的身子也像是在空中飄浮著。

  “伊尼鬆果體破碎的時間,和你對他進行意識體舒緩的時間完全吻合。埃倫斯,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說這些話的時候,溫曼被長發擋住的神情像是在哭。

  他多想、多想相信埃倫斯,畢竟是他喜歡過的孩子,甚至……他在剛開始真的以為這個青年是因為喜歡自己才做那些事情的,還曾經想過如果埃倫斯就這樣乖巧地留在他身邊,自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也可以。

  然而,埃倫斯卻一再讓他失望了。

  溫曼是個很絕情的人。

  同進也是個相當狠得下來的人。

  對別人如此,對自己也是如此。

  否則,他又該怎麽撐過基因連跳兩級的非人折磨?

  他陷入一種自相矛盾的困境中,既在嘴上說著不相信埃倫斯,內心卻又無比渴望對方能拿出足以說服自己的證據來將自己徹底駁倒。

  可是,他聽到埃倫斯虛弱地笑聲在身後響起,然後他說:“你說的對。”

  埃倫斯困倦地睜不開眼睛,他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等醒來之後,這場噩夢也許就結束了。

  “你說的都對,是我,我潛伏在西法爾軍校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張神域聯盟情報,我控製了伊尼,讓他刺殺南鏡,在他結束之後我怕他會被救活出賣我們,才將他殺了……”

  溫曼猛然僵直了身子,額頭青筋暴起,麵目猙獰。

  “包括蘭蒂斯,我是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才自導自演那麽一出戲。”

  埃倫斯笑得身子劇烈抖動,牽扯到傷口,卻也不覺得有多疼了。

  “我說了這些,你是不是覺得這才是實話?”

  是實話嗎?

  不是實話嗎?

  不對!有哪裏不對!

  這些懷疑,從溫曼嘴裏說出,和從埃倫斯嘴裏說出完全不同。

  至少,溫曼自己的揣測和懷疑還能讓他保持理智,而梅塔爾近乎放棄掙紮的一番話,卻讓他想要把這個人給掐死!

  眼前這個虛弱蒼白的青年,逐漸地和十年前讓他絕望的少年重疊在一起,成了鑽心剜骨的催命符。

  “梅、塔、爾!”

  溫曼從牙縫裏逼出幾個字,手中的杯子灌了古武之力,猛地摜出,玻璃杯啪地砸在床頭,碎成千萬片渣滓,嗶嗶啵啵如同雪花一樣砸了下來。

  玻璃渣落在地上、床上,還落在了埃倫斯的臉上、發上和身子上,尖銳的碎片帶出些細細小小的血痕,讓埃倫斯感到有些發癢。

  他信了。

  他居然信了。

  埃倫斯不知在這種時候,是該為他們全然逝去的愛情而悲哀祭奠,還是該為自己徹頭徹尾的失敗而默哀。

  但在這個時候,他想要做的,隻有逃離——

  從這個讓他心底顫抖的地方逃離,從這個讓他體無完膚的男人身邊逃離。

  然後,找個地方,好好療傷。

  他相信,隻要有充足的時間,這些心裏的傷痕,總是會像他臉上的傷疤一樣,慢慢消失不見,或者被另一層皮覆蓋住,成為另一副模樣。

  “溫曼。”

  埃倫斯深深看著雙目暗紅發色漆黑一臉冷漠的溫曼,艱難地發出聲音,輕聲說:“我們結束吧。”

  溫曼忽然抬起手,一股風在屋中刮了起來,讓掛飾和物品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眼前的青年,虛弱到一隻手就能掐死。

  不能殺他不能殺他不能殺他……

  溫曼宛若厲鬼一般看了他良久,等他用理智壓抑住蠢蠢欲動的嗜血獸性,才緩緩道:“好。”

  埃倫斯鬆了口氣,接著像是變臉一樣,微紅的眼梢勾起明媚的風情,漂亮得不可思議。

  “既然我說了實話,你也很滿意,那按照約定,不要把我交給阿爾法。”

  他的眼神裏,帶著不容忽視的懇求。

  溫曼覺得,他無法再繼續停留在這間屋子裏。

  否則,他不保證眼前的青年能活著出去。

  “你放心。”

  得到承諾,埃倫斯才輕輕撥了撥身子上的碎片,一點一點弄了下來。

  他很愛惜自己的身子。

  不管什麽時候,他都不會再傷害自己。

  然後,埃倫斯往中間躺了躺,朝溫曼勾了勾桃花眼,笑著說:“校長,我想在你這裏休息一會兒,您可以先出去一下嗎?”

  溫曼的嗓子裏像是堵了一團布,說不出話來。

  埃倫斯的反應,應該是這樣的嗎?

  “順便,請您把這個小家夥留下來。”

  埃倫斯指了指床腳的迷你醫療機器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身子,“作為始俑者,您不會連這點小小的施舍都不願意給吧?”

  “夠了!”

  溫曼眼裏充血,惡狠狠地瞪著微笑著的埃倫斯,轉身往門外走去。

  手摸到冰冷的門板時,溫曼忽然想起埃倫斯在今天見到他的時候,滿臉欣喜地告訴他,有一個好消息要說。

  他是不是……該聽聽?

  溫曼停住腳步,慢慢回過頭去,看著麵帶詭異微笑的埃倫斯,屏住呼吸小心地問:“你之前說的,你想告訴我什麽?”

  耳邊轟鳴,很久之後,溫曼的話才進入埃倫斯耳中,又過了很久,他才將這句話傳遞給遲鈍的大腦。

  埃倫斯的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

  “是什麽,還重要嗎?”

  這個小生命,很有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睜開眼睛看看他的親人了。

  孩子在哭。

  他不知道凱爾丹頓家族後代會不會和其他寶貝在母體中有什麽區別,但他知道,他聽到了越來越讓他難過絕望的哭聲。

  傳入腦海,讓他心膽俱裂。

  等了這麽久,卻沒有得到想知道的答案,溫曼搖了搖頭,垂下了長長的瞼羽,喃喃說:“也是,已經不重要了。”

  他走出那個令人窒息的空間,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讓他昏沉的意識清醒很多。

  這個時候,溫曼隻知道他好像做錯了什麽,卻並不知道,他會失去什麽。

  在這個時候,他什麽都不知道。

  ☆、番外 之後的故事:蘭蒂斯娶親(1)

  這是據那場令帝都所有居民都夜不能寐的政變一個星期以後。

  帝都的四季總是非常分明,冬天從二月末開始,到四月末結束。

  三月本不是下雪的月份,但今年的雪,來的格外早,格外漫長,似乎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一樹一樹的枝葉都被皚皚白雪覆蓋,世界成了銀白色,遠遠望去,皇宮像是沉睡在安靜童話故事裏,早已看不出戰鬥帶來的破敗。

  皇宮之中,新皇儼然已經有了上位者的風範。

  交錯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身穿雪色戰袍的新任中將快步走來,不苟言笑的麵容讓他身上凜冽的寒意更加深厚,令殿內的大臣們都禁不住想要往旁邊讓開。

  當然,他們不會這樣做——尤其在新皇上位後準備對上代朝臣進行清算的時候,沒有誰敢在這個節骨眼犯錯。

  “陛下,罪臣伊斯力已經在歐羅星球被擊斃,他手下反叛部隊已經悉數收回。”

  鏗鏘沉穩的聲音回蕩在空曠華麗的大殿,帶著些許回音。

  “很好,中將封漸離因平叛圍剿有功,擢升帝國上將軍,即日起駐軍帝都,統領伊斯力原部。”

  擢升令一出,底下的大臣都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他們還從未見過哪位軍官的軍銜等級上升如此之快,從少校到中將就夠讓人跌破眼鏡了,可這才短短幾天,封漸離意又接替地伊斯力的位置,成為帝國四大上將軍之一,地位僅在總元帥封長陌之下。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蘭蒂斯陛下已經開始徹底啟用他的人,受到大封賞的封家、雅爾塔家族、甚至還有世世代代從未踏入過政壇的雲家。

  直到軍部和內閣大換血,帝都的人們才終於直觀的感覺到——凱撒陛下的朝代當真已經過去,現在,以及未來的很多年,帝國最有權勢的男人,隻有蘭蒂斯陛下——這位年輕、美豔,卻又殺伐決斷冷酷無情的帝王。

  沒錯,在這短短幾天裏,蘭蒂斯所展現出的手段,已經足以讓人看出他的風格。

  凱撒時期的近衛隊,隻要參與那晚的計劃,全部格殺勿論,對伊斯力緊追猛打,連軍事法庭的發落都免了,隻需帶他的項上人頭就足夠了。

  如果說這些還能讓人對蘭蒂斯的寬容仁慈抱有最後一絲希望,那麽,他接下來的一連串敕令,就完全戳破了人們不切實際的幻想。

  內閣之中,當初聯手想讓南鏡去軍事法庭走一遭的家族,以及依附於這些家族的大臣,都被蘭蒂斯以各種理由罷免,內閣重新洗牌,雅爾塔家族、雲家、阮家和海默柯家族的祭祀,成了新的內閣閣老。

  海默柯代表的海族,已經更換了大祭司。

  斐拉終於還是將雲景涵的身份公之於眾,經過海族祭司神殿的降福,雲景涵了祭司的神力,成為新的祭司。

  但他沒有選擇回歸大海,而是直接來到帝星,常駐專為他建造的一座水晶宮。

  而阮家,作為最早企圖讓南鏡接受懲罰的家族,之所以沒有被蘭蒂斯逐出內閣,完全因為阮家在最重要的時候,站在了南鏡這邊——別人不清楚,但阮陵溯再明白不過了。

  “下一步,我需要有人支持我,迎娶南鏡。”

  年輕的帝王看起來有些憔悴,但他的目光堅毅而沉穩,每一句話都不容拒絕,絲毫不像一位剛繼位的新皇。

  阮淩溯淡淡皺起眉頭。

  在蘭蒂斯來之前,雲天逸已經向他透露了蘭蒂斯給南鏡追封的想法。

  說實話,追封一位逝者為後,在帝國曆史上並未發生過,銀河帝國雖是君主製,但更有她獨特之處——帝君和帝後共享政權,共同治理帝國。

  民眾們也對帝後抱以從骨子裏帶出來的親近和信服,他們始終相信帝後是親民、仁慈、美麗的象征。

  死人可以當帝後嗎?民眾會信服嗎?

  阮淩溯是個天生的政客,而且是個非常忠誠的大臣,他雖險些進入蘭蒂斯的黑名單,卻還是一心一意為帝國、為帝王考慮。

  在阮淩溯看業,如果追封南鏡為帝後,最大的壓力並不是國民是否能接受一位已經逝去的帝後,而是這位帝後的品德,是否能讓他們信服。

  阮淩溯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斟酌了片刻後他才開口說道:“陛下,您知道的,就逄莫瑞那已經伏法,但南鏡的名聲因為那個流傳出來的視頻,早就已經壞的一塌糊塗,您才剛剛登記,需要民從支持和認可……”

  話未說完,就被蘭蒂斯給打斷了。

  “所以我需要你的支持。”

  蘭蒂斯眸子冰藍,裏麵是不帶任何感情的冷意。

  他並不是來征求阮淩溯的意見,自從接受了南鏡已經離他遠去這個事實之後,蘭蒂斯就再也無法對任何人任何事情提起興趣。

  他我行我素,不在意名聲好壞,隻想替南鏡找回個公道。

  至於其他的,蘭蒂斯根本不想考慮。

  沒錯,他就是很任性,但他若不任性,就會把自己生生憋死。

  他想要追立南鏡為後,並執著而天真的以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心裏感受一點,才能假裝南鏡沒有走。

  阮淩溯看到了遠處朝他做鬼臉的瑞爾,突然就有千萬種情緒衝上心頭。

  定了定神,阮淩溯看著蘭蒂斯道:“如果您堅持的話,我有一個折中的建議,您可以考慮一下。”

  是夜,蘭蒂斯獨自一人來到封家。

  迎接他的是封長陌和封漸離,早在南鏡在爆炸中喪生之後第二天,鳳棲桐就已經和鳳棲梧一起離開這裏了。

  他們走的無聲無息,理所當然,隻留下一句“等我回來”,就再無音訊。

  “有一件事,我想我應該詢問一下你們的意見。”

  麵對封家人,無論從和他們的關係還是從南鏡的臉麵來看,蘭蒂斯都收斂了很多銳氣。

  “鏡兒的名字,原本叫什麽?”

  意外蘭蒂斯會提起這個問題,但封長陌很快回答了:“小離和我姓,鏡兒和他爸爸性,名字倒是和原來沒什麽變化,叫鳳鏡南。”

  鳳鏡南,鳳鏡南。

  咀嚼了幾遍,蘭蒂斯發現還真是巧。

  蘭蒂斯的唇角微弱地上揚了很小的弧度,旋即道:“若我立他為帝後,可以用這個名字嗎?”

  這是真正在征求他家人的意見。

  隻是鳳棲桐不在,不知道他會不會反對。

  封長陌怔了怔,在心中歎了口氣。

  他能想象到,蘭蒂斯該有多難過。

  作為父親,一位還沒有來得及給孩子溫情的父親,封長陌何曾不想讓他有個好歸宿——哪怕是在死後。

  可作為帝國元帥,他還是遲疑了。

  “這不合適。蘭蒂斯,你需要孩子,需要繼承人,你難道要守著南鏡的牌位過一輩子嗎?”

  蘭蒂斯說:“我和他,其實早就已經結婚了。沒錯,他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您可以上擬真世界查看。”

  這個消息震驚了在場的兩人,不等他們消化,蘭蒂斯又道:“而且繼承人不一定必須是我的親生孩子,我希望等將來希林和小離的孩子可以以皇儲君的身份成長,等他長大後,接任我的位置。”

  “這……”

  封長陌站了起來,已經說不出話來。

  封漸離這次也沒有站在好友這邊,眉頭皺起,道:“希林不會答應的。”

  既然說不通,蘭蒂斯索性不說了,他繼續之前的話題,道:“既然你們對鏡兒以鳳鏡南的名字加封帝後沒有意見,我就著手去做了。”

  等等他們還沒表態對吧?!

  陛下您其實隻是來通知一下而已對吧?

  “不光要封帝後,該有的儀式一樣不能少一步也不許錯,我鳳棲桐的兒子,哪怕是不在這裏也要得到最好的!”

  這道辨識度非常高的聲音,從大門傳來,封長陌的眼眶猛然動了一下。

  鳳棲桐迎著風雪在夜間趕來,身上卷了一身涼氣,封長陌將一件暖暖的披風裹在他身上。

  “我想了想,既然要封後,當然要用原本的名字。還有,封後之後,你不能拈花惹草勾三搭四,更不能弄過來一群妃嬪,否則老子管你什麽人,一樣弄死。”鳳棲桐說。

  封漸離有種久違的顏麵無光的感覺,同時又生出扭曲的自豪感——這就是他親生爹,連一怒之下伏屍百萬的蘭蒂斯都敢威脅!

  不過蘭蒂斯很受教,相比起永遠為帝國先考慮的封長陌,他當然覺得鳳棲桐更有家長的感覺。

  “您放心,我一向一諾千金。”蘭蒂斯說。

  鳳棲桐對蘭蒂斯整體上非常滿意,聞言點點頭,道:“既然這樣,我就給你帶來點希望——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們想先聽哪個?”

  嘴上說些壞消息,可鳳棲桐眉飛色舞的樣子,絕對不會讓人懷疑好消息的瘋狂程度。

  能讓鳳棲桐高興的,除了南鏡,還有誰?

  蘭蒂斯隻聽到他的心髒在以身體都無法承受的速度在跳著,死寂的土壤,又抽出嶄新的嫩芽!

  ☆、番外 之後的故事:蘭蒂斯娶親(2)

  “你們猜得沒錯,鏡兒沒有在爆炸中喪生,他被智能一號的空間穿梭帶到另一個位麵。”

  鳳棲桐的話,讓所有人為之一振。

  蘭蒂斯倏然感到一陣狂喜油然而生,他有種不可置信置身雲端的感覺,大腦中有什麽突然爆炸了。

  “您說真的?”蘭蒂斯緊張地問了一句。

  天啊,他不會是產生幻覺了吧?

  鳳棲桐笑了起來,旋即又道:“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原本我也以為鏡兒已經屍骨無存,但哥把鏡兒留下來的終端拿越境研究了一下,他發現智能一號因為能量耗盡而重新陷入沉睡之中,便讓我和他一起去破解智能一號留下來的信息密碼。”

  在當時兵荒馬亂的情況下,所有人都被南鏡的選擇給傷得五內俱焚,但鳳棲梧素來謹慎,在廢墟之中找出了太子妃的終端。

  也多虧了皇族終端水火不浸在上萬的高溫下都沒有化成水,才讓鳳棲梧找到了蛛絲馬跡。

  沒錯,為了保證南鏡的安全,鳳棲梧已經提前將智能一號塞到了南鏡的終端裏。

  “前幾天哥哥才告訴我,我們能夠來到銀河帝國,智能一號的作用功不可沒。它是哥哥借助鳳家最先進的空間跳躍物質和代碼編製成的智能精靈,當能量儲存到一定程度,便可以發揮穿梭空間的作用。那場爆炸是智能一號發動的,而鏡兒也在同一時間被傳送到了另一個位麵。”

  鳳棲桐激動地說著,眼角泛出了點點晶光。

  他和兄長自離開家鄉,相依為命在異世生存,便是一直在受到鳳棲梧的照拂。

  雖然鳳棲梧看上去冷冰冰又油鹽不進,但對他真的好到沒話說。

  憑借銀河帝國的科技和能量,根本不足以再創造出第二個智能體,所以鳳棲梧為了弟弟的安全,默不作聲地將所有保命用的手段全都一股腦塞進了智能一號腦子裏,讓它在關鍵時刻成為救命稻草。

  更重要的是,鳳棲梧還在離開位麵之前,偷走了唯一一個能讓時光流逝的絕密代碼,以及和代碼配套的光能石。

  這一切,都在鳳棲桐毫不知情的時候做的,若非這次徹底破譯了智能一號留下的信息,鳳棲桐到現在都不知道,智能一號——或者說鳳棲梧,已經在 暗處救了南鏡兩次。

  第一次,智能一號用掉了回溯時光的能力,讓南鏡重生。

  第二次,智能一號將南鏡帶到了另一個空間。

  鳳棲桐的語速很快,講解也非常細致,在說完這一切這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呈現出一派難得一見的O型。

  封長陌感慨萬千,他雖覺得重回過去這種說法太過微妙,但若這種話出自鳳棲桐之

  他發現自己毫無理由不去相信。

  而且,他更關心的不是智能一號究竟是什麽構造,而是兩個問題——

  第—,南鏡究竟遇到了什麽危險,以至於智能一號啟動保護機製,讓南鏡回到過去。

  第二,南鏡現在被智能一號送到哪裏去了?會不會有危險?

  這兩個問題,同樣也是所有人最關心的。

  “這就是我所說的不好的消息了。”

  鳳棲桐坐在沙發上,喝了口紅茶,道:“智能一號程序設定中,它擁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並會將鏡兒傳送到在它能量範圍內、安全評估值相對最高的一個星球,但這個星球並不在銀河帝國的星圖之內,應該已經穿越蟲洞,到達遙遠的宇宙盡頭。”

  蘭蒂斯猛然回想起南鏡最後說的那句話——

  “我在時空盡頭等你。”

  原本他以為這句話是為了他永別,現在看來,也許是智能一號已經將情況提前告訴了南鏡,所以南鏡才會這樣說!

  “我真笨!”

  蘭蒂斯在腦袋上鍾了一下,一點也不淡定道:“鏡兒怎麽可能是那種輕易放棄生命的人?他早就知道智能一號的能力,隻是沒時間再告訴我罷了!”

  血液鮮活地在體內跳動,蘭蒂斯在這個時候,終於感覺到生命回歸。

  鳳棲桐白了蘭蒂斯一眼,這些日子蘭蒂斯的所作所為連他都有所耳聞,尤其是雷厲風行整頓內閣和軍部,那叫個舉國轟動。

  “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依照銀河帝國現在的科技水平,別說十年了,就算一百年都造不成穿越蟲洞的飛船,現在若想找到鏡兒,保能等智能一號重新聚能並清醒過來。”

  鳳棲桐毫不留情地將銀河帝國鄙視了一番——當著帝國最有權勢的蘭蒂斯,和軍部最高統帥封長陌的麵。

  兩人顏麵無光卻又無法反駁,這種感覺真是心酸極了!

  蘭蒂斯道:“讓智能一號清醒過來的條件是什麽?”

  鳳棲桐說:“需要光能石。”

  光能石是什麽?

  三人都傻傻地看著鳳棲桐。

  “那是一種儲能石,每顆拇指大小的儲能石中蘊涵足以支撐一架太空飛船續航一個月的能量,哪怕在我們的位麵也彌足珍貴。但在銀河帝國我還沒發現這種物質……我說蘭蒂斯啊,銀河帝國是不是有點兒貧瘠過頭了?要不要考慮往外擴張一下帝國版圖……”

  鳳棲桐又鄙視了一番,並發表了一係列反動話語,才轉回原話題,道:“既然沒有光能石,那隻能退而求其次。”

  “有代替品嗎?”封長陌問道。

  鳳棲桐說:“有,但非常稀少。智能一號可以用未氧化的宿主血液喚醒,但鏡兒的血液現在根本收集不到,哥哥打算帶著終端去邊緣礦石星球尋找合適的能量,這個儲能過程也許會非常漫長,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

  隻要南鏡還活著,不管是封家人還是蘭蒂斯,或者所有關心南鏡的朋友,都覺得這已經不是上帝保佑了。

  蘭蒂斯壓抑住聲音中的輕微抖動,堅定說道:“不管多少年,我絕對不會放棄——絕對!”

  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比南鏡更重要了。

  當蘭蒂斯坐在高高在上的帝位之時,他所感覺到的,並不是興奮激動和喜悅,而是孤寂。

  所有人都怕他,都怕這位才登基就久就表現出陰晴不定、任性妄為毫不手軟風格的帝王,可他們不知道,若是有南鏡在,蘭蒂斯定然會是另一個模樣。

  他絕不會放棄——哪怕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隻要他還活著,總有一天,他會和南鏡重逢。

  當夜,蘭蒂斯踏著厚重的白雪,從封家一路步行走回宮廷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在半空飄著的。

  守夜的巡邏隊裏有個士兵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惹來其他人善意的打趣。

  “老婆想你了吧?”一個士兵說。

  “得了吧,他還沒老婆呢!”

  一陣笑聲在宮廷的長街上響起。

  突然,他們看到往這邊走來的人,頓時被嚇得噤若寒蟬,身